与何远再见的时候,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
美丽骑着车从街角转弯的时候碰上了行人,躲避的时候车子和人撞到路边的水泥上,整个人趴在自行车上动弹不得,半天才缓过劲来,挣扎着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来不及看膝盖上的淤青推着自行车就走。恍惚中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何远朝她走过来,西装革履,满脸微笑,美丽也禁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何远啊。真的是很遥远了啊。
何远说,美丽你要不要嫁给我,你要是现在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去找你,站几十个小时也没关系,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特别好,比任何人都好。美丽握着电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何远还在说着什么,美丽却好像已经看见她穿着婚纱,挽着何远的胳膊,站在神父面前宣誓了。有那么一瞬间,美丽想就这样结婚吧,就这样简单和何远过剩下的日子吧,可是她了解何远,那么幼稚的一个人,冲动起来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出口,结婚这样没脑子的话她也已经听了很多遍了,知道他只是一时兴起就说了这样的话。
她停了停,对何远说,不要闹了,哪有这样求婚的,我要玫瑰,要钻戒。
美丽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隔了很久才听见何远说,玫瑰我买得起,可是钻戒我还买不起,那你一定要等我,等我马上赚钱买了钻戒就娶你。
何远果真还没毕业就去赚钱了,美丽从来都不是因为玫瑰和钻戒才决定要不要嫁给他,年轻的时候,很多事情是看不清楚的,要让彼此再长大一点,再大一点,大到足够有能力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再做决定。她从一开始就心里清楚,长大了的何远的人生里,是没有美丽存在的。
分开的时候,美丽问何远,何远,我不要玫瑰,也不要钻戒,我只要你,你现在要不要娶我。
何远低着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们还是分开好。
好。美丽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风把她刚掉下来的眼泪就吹干了,她裹了裹衣服,把头埋进衣领里面,她听见心里面有城墙倒塌的声音,轰隆的一声,好像要把她长久以来故作坚强的勇气全都抽走,让她连声嘶力竭怒吼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起以前的很多次,也是这样,最后都要她来低下头来,来维系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后来她也开始想通,这样的委曲求全没有任何意义,人都是下贱的,从来都学不会对自己轻易得到的东西珍惜。
可是呢,很多次,何远想起她的时候,美丽还是呼之即来。美丽一直觉得,我就是喜欢他,就想可劲的对他好,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和他一起去,我也知道不能这样,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多不容易啊,我还年轻,就想这样喜欢着他了,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他最好也不喜欢我,不然我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喜欢不值钱了,我没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他开心就好。
很久之后,美丽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害怕,她觉得自己蠢的可怜。成年人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只付出不要求回报的好事,任何事都是在各方面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佳选择,这个选择只对自己有宜。当时的付出不求回报的想法有多热烈,现在积攒在内心的怨气就有多重,直到这些怨气越攒越多,钝刀子一样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刀将你毙命,又或者,在某一天像洪水猛兽一样咆哮着怒吼着从你身体里面狂奔出来,挡都挡不住,伤了众人也伤了你自己。
也好在,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没有压在她身上,在此之前,她也明白了这么些年兜兜转转的缘由。她很喜欢他,喜欢的要命,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根本没有用的,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把何远从她的心里清除了,这个人,以后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好久不见,何远说。
好久不见,美丽说。
美丽,你要不要嫁给我,我可以买得起玫瑰,也可以买得起钻戒了。
美丽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我们还是分开的好,我不喜欢玫瑰和钻戒,一直都不喜欢。
说完后,美丽转过身,好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一个从此再也没有何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