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骇地回头看,那人身高马大,浓眉大眼,竟然是老同学黄领。
黄领笑着说:“原来你在这里啊!都说你失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杜凡在哪里啊?他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来在这里!你看看多么简单,一下就遇到了。你告诉老朋友吧,这些年你到底躲在哪里?还打不打算失踪?我听到一种议论,他们说你有半夜出走的习惯,真是怪吓人的。他们还说你住的地方闹鬼?”
这么多年没见他怎么一上来就胡说八道啊,我生气地回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怕吗?”
黄领呵呵大笑:“你唬我,我才不信呢。来来来,我们去吃一顿去,这么多年没见,我有好多心里话要和你说呢。”
我已经毫无意志力了,任由着他拉着走。一眨眼前面就出现了一片灯火,看上去是个大排档,有卖烧烤的,卖牛肉面,卖风味小吃的,影影绰绰挤了很多人。
其它的店都客满了,好不容易找了一家汤圆店坐下,一人点了十个肉馅的汤圆,吃的身上暖呼呼的,舌尖都烫起了泡。
“这就是那个店,你记得吗?”黄领说,“学校边镇子上那个?我们吃过的啊。”
学校边那个?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样一家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黄领抹了抹嘴说:“是啊,没想到吧。以前我们和马天明、胖子还有小倩、班长,到这家来吃过。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你们,你们是不是都已经忘了我啊?!”
“啊,这个嘛……”我有些结结巴巴,于是转移话题问他,“你现在住哪啊?”
“我啊?就住这附近,正好你来了,我也不怕丢面子,就请你到我家去坐坐吧。”
他拉着我走出小店,在黑暗的街道上拐了好多个弯,最后到了一片很破旧的住宅区,全是小矮屋和肮脏的小巷。在一间看起来快要倒塌的小平房前,黄领站住了,说这就是他的家。
昏黄的路灯下看得出这间房的墙原来是红砖砌的,因为年深月久,墙面变得黑乎乎的,只是斑斑驳驳露出点暗红,有一面墙已经坍塌下来一些转头,用一颗树干斜撑着,木头上裂开着许多缝。
这间房既没有窗也没有门,只是正前方有一个长方形的洞,黄领拉着我从这个洞里钻了进去。
一进去我就觉得房间里的布置有点奇怪,狭小的长方形空间里,摆放着四张床铺,上下两层叠在一起。房间尽头有一张桌子,旁边是一个衣橱。
“你和其他人一起住在这里吗?”我问。
黄领哈哈笑着说:“没有,就我一个人。现在你知道我多么怀念我们的学生时代了吧,你看我把房间也布置成了以前学校宿舍的样子,这么多年虽然我的境遇起起伏伏,但我们之间纯真的友情一直是支持我努力的动力。”
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黄领?黄领?
黄领不是在读书的时候就死了吗?
我的思维变得迟钝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法做出更多的回忆和判断。
我含含糊糊地问:“你在这住的还好吧?”
“你猜到了?”黄领说。
“猜到什么?”
“你当然猜到了,呵呵。” 黄领接着说,“我在这里住的还好。我告诉你,这里住的人都互不往来,可是夜里都出来到处瞎转。我是唯一不瞎转的人,我的屋后有个很高的土坡,晚上我爬上那个土坡,拿手电一照,下面全是人,全都挤在一起,你撞我,我撞你的。然后我就把目光投向远方,恰好看到了你。”
“我……我……想回去了。我迷路了,找不到自己家了。”
“好的,我这就带你回去,可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十二年前,是谁杀死了我?”
我瞬间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发抖。是谁?是谁?我努力地思索,可是大脑却空白一片。
黄领逼问道:“到底是谁杀了我?你当时就在现场,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满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惶恐地说:“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你不要逼我,我要回家。”
黄领凝视我片刻,然后放弃了追问。我像喝醉酒的一样,被黄领搀扶着走出门洞。外面的路灯也没有了,四周一片漆黑。在城市的夜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儿更像乡下乌云密布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被黄领搀扶着,我却还是走得跌跌撞撞,总是会撞到一些看不见的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看起来很急躁,很凶,大声咒骂着。
我迷迷糊糊地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黄领说:“都是些闲人,没事,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土坡了,你看——”他伸手指向一边,可我什么也看不见。
“要说坐在这个土坡上也很有意思,这么黑的天,看他们像夜猫子一样转来转去,有时候,我用手电突然照到一个角落,那里蹲着两三个人,一照就一动不动了。”
又一个妇人撞到我身上,撞得我眼冒金星,双腿发软。我摸索着贴着一堵墙靠住,告诉黄领我走不动了,想休息一下。
有摩托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驶来,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担心自己走不出这个地方了,还有人在黑暗中骑摩托车呢。万一撞上我就没命了。”
“你太悲观了,你看,再走几步就到你住的小区了。鼓起勇气快点走,没事,有我和你在一起呢。”黄领说。
摩托车由远而近,我瑟瑟发抖,连忙摸索着把自己紧紧贴在墙壁上,摩托车紧挨着我刷一下开过去了。由于一下心急,我脱开了黄领的手臂,现在车子过去了,黄领也一下不见了。
“黄领!黄领!”我惶恐地大声叫着摸索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