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芙蓉国里还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乍暖还寒的日子,仍然离不开炭火取暖,此时,我已打点行装,登上特快,飞车南国了。
考试、休检、审批三部曲,简单明了。当我穿上D公司工作服,不禁喜气洋洋。
工作对外联系的原因,有机会认识了汽运公司司机阿源。
阿源年龄不大,二十有八,个儿不高,是典型的精品;服装着身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个皱折,一个污点;板寸头面,一脸红光,甚是潇洒。尤其是笑脸常开,如同人世间的苦恼与忧虑与他无缘似的。
工作中闲聊,他便与人逗趣开心。什么“三庭”,什么“五眼”,与占卜看相有机联系在一起,说得有眉有眼,叫你不能不信,活脱一名资深相师。
工作之余,陪伴妻子摆摊设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条街的夜市风景,唯独阿源这边独好。
有道是两人同心,其力断金,一家人生活在自己的别墅,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与他拉起家常,好像这一辈子捡到了金元宝,充满着喜悦,深深爱着他的妻子和能叫“爹地”的孩子,常常使他陶醉在拥有娇妻爱子的欢愉之中,那种兴奋、那种自豪便写在阳光灿烂的脸上,令人羡慕。
D公司是国内家电知名企业。不法商人凭借D公司品牌效应以假乱真,在广西防城边境地带造成了恶劣影响,经销商苦不堪言。
临危受命,接受D公司的打假工作,配置司机一人。散会后,请汽运公司老总落实配置,“就阿源吧!”看来,老总心中的人选早已定好。
但老总谈起阿源来,隐隐约约感觉到意见还真不少。侃大山是阿源的擅长,免不了影响他人正常工作;有了第二职业,偶然也会溜出公司;与家人泡电话粥成了一日三餐九碗饭……
次日,我怀揣疑问,思虑慎重,带上阿源出发了。
广西百年不遇的洪水泛滥成灾,防城代理商G公司连日告急,万余平仓库危在旦夕。我们赶到时,洪水已与高出两尺有余的库房地面争高低了。
阿源脱下衣裤,一甩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走,率先跳进水中,这一跳,带动G公司的员工纷纷效仿。装包、扛包、垒墙,汗水、雨水 、洪水交融一身,泥浆把帅气的阿源浸染得面目全非。一天辛劳而紧张的抢险,终于保住了价值数干万的商品。
G公司老板握着我的手,“这次救灾,本与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却如此给力,我的手下没有一个有阿源这样肯吃苦。”
晚上,我俩坐在床头,说起抢险救灾。为什么第一个跳进水中!阿源爽朗的笑了,望着我,娓娓道来,“司机开好车已是本份,但是D公司信不过我,不会叫我来。每月给我开不低的工资,我没有理由不跳啊!何况G公司是我们的经销商。”言语不多,道理深,心中的诸多疑问,烟消云散。
那是7月20日早晨,我告诉阿源,有情况,下东兴。阿源一骨碌爬起床,登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速度就上了一百码。往日的笑容不见了,仿佛换了个人似地进入了临战状态。
东兴工商部门人声鼎沸。见我们进来,科长介绍,接举报,有一民房仓库,存放有D公司产品,真假不明,由D公司配合验货。
房东见工商再度光顾,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当科长说明来意,只见房东眉头一紧,脸上的褶皱多了起来,连忙称有急事要办,跨上摩托扬长而去。
情况有变,阿源与我交换了眼神,并分头行动。一会儿,阿源从库房后面齐腰深的杂草中跑过来,神秘的地告诉我:“有办法。”原来,库房后有一窗户。“看货!”阿源机敏地打开窗户,两只手凭借窗台,向上一撑,上了窗台,双手伸进拦杆,撕开包装带,发现产品存在多处疑点。
为慎重起见,必须进行实质性认定。心领神会的阿源,跳下窗台,又打起飞脚,从车上取来拆卸工具,拆开电机,确认无验证标志。当我点头示意,科长低声告诉我:“不能久留,房东与货主随时可能采取保护措施,边陲小镇动刀动枪是常有的事。”
是夜,工商局一举端掉窝赃点,收缴假冒D公司产品近千台。虽然货主闻讯带车先行到达,也只能垂头丧气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凯旋途中,阿源又恢复了往日神态,一种胜利的喜气尽在不言之中。
我问阿源,假如有人持枪拦车怎么办?阿源紧锁眉头,若有所思地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冲过去,如果朝我开枪,我还有个因公殉职的荣誉。”蓦地,阿源的形象在我的心中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