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路过桥洞,看见一群蓬头垢面的人,带着脏兮兮的被褥,三三两两的或坐或躺着。我以为他们是乞丐,便厌恶地快步走过。却突然瞟见,他们之中有人穿着旧但整洁的西装,有人专心致志地翻看报纸。桥洞外面,淡淡的太阳,桥洞里面,也是太阳。我看见他们灰黄的脸上,没有颓废和沮丧,全都是平静和希望。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我的生活毫无关联的人。微不足道到我记不清他的容貌。在新家装修之时,装修师傅招了一个搬运工。不知道倦怠的脸,带着所有乡下人有的醇厚。谁都可以使唤他,无论是爸妈还是装修师傅,一声招呼他都会积极地跑上跑下买东西去;无论是几百斤的家具,他都毫无怨言地一口气背上六楼。
他付出比别人几百倍的气力,拿的只是别人几分之一的工钱。他有着一颗单纯的心,从未忘记最初的梦想。有时,无所事事的我会和他聊天。
"你从哪儿来?"
"江西。"
"背这么重的东西,不累吗?"
"不累。"他嘿嘿一笑"好歹有饭吃。没有活儿干的时候我就睡在桥洞下...天没亮就要去抢活儿。要是连着几天都没事干,那连晚饭都没有着落。早上就去找活儿,下午就发呆,晚上聊天到睡着,想着明天也许就有活儿干了。"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像在听一本有趣的小说。有人招呼他,他便又跑去搬东西。我意犹未尽地跟下去,听他继续讲。
他背起巨大的沙发,一步一个台阶艰难的向六楼走去。我想帮他扶一下,却被他一声大吼:“别动!”我吓了一跳,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他走到了六楼。我站在六楼,看着他将笨重的沙发缓缓移动,放进客厅。他看见了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怕砸到你。"
他又一次下楼,我突然想问他:"你有梦想吗?"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过着干一天吃一天的生活,他可曾有过梦想,可曾被生活的艰辛抹去了希望。
我看见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深沉的目光,"有啊,"他依旧笑着。"我想多挣点钱,早点回家娶媳妇。"他望向楼道窗前,远方的太阳。"我还想多读点书...我还想写一本书。"我看见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微笑,泛起橙色的明亮,仿佛不是一个为生计所迫的农民工,而是一个伟大的梦想家。"明天若是找不到活儿,你该怎么办?""明天?活儿总是会有的。总有一天我会挣很多的钱,明天总是美好的。"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姑娘,明天总是美好的。"
之后他便走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他是否已经"衣锦还乡",还是仍徘徊在城市里,为一口晚饭拼搏?我看向这群桥洞下的人,不知他们正过得何种“苟且”,心中又有着怎样的“远方”?他们风餐露宿,背井离乡,在城市的边缘挣扎着。可是,纵使眼前有种种苦难与无奈,他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内心,没有被城市的浮华所迷惑。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充满了希望,他们坚信凭借自己的努力终有一日可以搬离这里。
因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只是喜欢这句话,没有为什么。
权当一篇小说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