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演:洪雷、家译、王强
种类:悲剧
剧情:洪雷、家译、王强都是A单位的工人,洪雷是大专生分配到A单位,家译是A单位职工子弟,王强是当地人招工工人。三个人因为一座工程建设认识,工程人四海为家,三人数年患难与共结下深厚友情。不幸的是,王强因病最先撒手人寰,接着家译离婚再遭遇飞来横祸,最终,他们都融入了江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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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甲城搭上绿皮火车哐哐当当地到了乙省,搭上去长滩的长途汽车,两天一夜的奔忙,洪雷早已一身疲惫,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汽车座位上。刚闭上眼睛,汽车咚地一声磕在大坑里,洪雷清晰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重力往下墩了一下,真真是难受,他索性睁开了眼望向窗外。窗外只能看见江对面的山,依据对面山的位置判断,汽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江这边的大山腰上跑着。
洪雷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长途汽车到了长滩,还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摩托车进山,A单位主要承担水电工程建设,水电工程基本都在江河边,据说去的这个工程才开工,刚开工的项目更艰苦。汽车紧赶慢赶地到了长滩,刚下车,洪雷一眼就看见人群里有块纸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一把抓上自己的行李袋,超那块纸牌方向走过去。走近看,举纸牌的是一位高大的男人,他五官俊朗,洪雷边走边细瞧,那身挑剔身材和长相的牛仔装在他身上真的帅气。
“洪雷?”他盯着洪雷,主动打了招呼。
洪雷把行李腾到左手,右手伸向他:“正是我,你等我好一阵了吧?真是麻烦你了。”
“哟嘿,文化人还是文化人啊,单位说有个高级知识分子要来,我看一堆人里面就你最像知识分子。不麻烦,进山不好找路,单位让我来接你进去。”洪雷点点头,他出发前单位已经告诉有人来接他。
“我家译”
他伸出右手,两人手握在一起那刻,洪雷的第一感觉是:这握手的舒适度恰恰切合这身牛仔服。不禁心里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有了一种好感。
“运煤车中途坏了,进山路一线全被堵死,我只能用摩托车搭你进山,所以,我们的屁股要受点委屈啰。”家译边走边说。
洪雷拍拍他的肩膀:“有兄弟来接已知足,哪还挑剔那些?”
话这么说,摩托车突突突颠簸地跑起来的时候,洪雷感觉自己就像一堆正慢慢融化的冰淇淋一般,身子骨散散地一点点往下坠,尤其是两边屁股,摩托车起起落落,感觉骨头已经将皮肉砸碎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摩托车终于在一排小平房面前停了下来。
家译领着他走进其中一间屋,这间屋有三个床,进门右手边有一张床,被子和枕头都整齐摆在床上,桶盆还有几双鞋子都齐刷刷地摆在床下。右边还有一个床铺,床上大致收拾好了。而左边手边第一张床就画风凌乱了,个儿小小的年轻人斜躺在床上,双腿垂吊在床下,脚上的雨靴上还有新鲜的泥渍。
“王强,你真是够了啊,这样子你都上床?”家译说话的分贝提高了好几度。
那小个子没起床,只是仰了仰脸瞧了瞧他们,说:“累。”
“累累累,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邋遢?”
家译转头冲洪雷说:“他就这样,我都没信心他能改了。”再说:“看,那空床就是你的,我早上帮你收拾好了才出门的。”
“谢谢!”洪雷简单洗漱了下,倒头便沉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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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屋三个人,王强最大、洪雷最小。背景各不相同,洪雷是不负老父老母期望,一跃入龙门上大学被分配到A单位。一到项目就被分配到了作业队,跟着比自己大一辈的老工人坚守在了一线,搬钢筋、扎钢筋、立模板,没有什么不干的活。
家译则不同,父亲本就是A单位职工,他属于A单位的子弟,家境过得去,小伙子长得帅,尤其是当下时兴的霹雳舞更是跳得活灵活现,谈吐有趣,特别招人喜欢。那时候A单位的驾驶员最舒服,家译的父亲找到老领导给谋了一份驾驶员的差事,每天负责给领导开车。一般天亮时,洪雷悄悄地洗漱,轻轻关好门去工地时,家译还没起床。偶尔,领导因公出差较早,洪雷才能见到家译起得比他早,不过,这小子不愧是给领导开车的,出门前,连头发都上好发胶,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索地出门。
有时候,洪雷回得早,只要听到门口有轻快的口哨声越来越近,他就提前把门打开,家译就站在门口,手里一袋东西扬一扬,冲他嘿嘿一笑:“今个我出山了,带了些酒菜回来,兄弟,喝一杯?”
通常,洪雷接东西来,家译则冲着门外大吼两声:“王强……王强……快回来。”
话说王强,他则又不同。A单位规模不断扩张,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在当地招一部分工人进入A单位编制,以补充人工需求。王强个小,A单位就看中这一点,安排他去学电焊。就像妇产科里面的小手医生更容易接生一样,小有小的好处,手小更能自如地伸进产妇的阴道调整小孩的体位,减少难产几率。这个工程有厂房发电工程,工程有一个像蜗牛壳一样的部位,个小的人正好能进去这样的空间。
王强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人家指东他便往东,人家说什么他便给你干好什么。洪雷来了三个月,都不曾和他正面搭过几回话,家译和他相处更久,但话也多不到哪去,通常都是家译做什么,王强就闷不隆冬地跟着做。至于两个风格如此不同的如何相处?直到有一次一起喝酒洪雷才知道。
洪雷还没来的时候,家译和王强住的另一间屋,那房子在一座坡底下。有一天下大雨,只听轰地一声,一个一个人都抱不住的大石头冲破后墙滚了过来,那时,家译正背对后墙,王强惊呼一声:
“弟”
一把把家译扑到了一边,家译无碍,王强的左腿被石头擦边撞击骨裂了。要不是王强那一推,估计家译已经被大石头压成“饺子皮”了。
凭着那声“弟”,家译就认了王强这个哥哥。
当然,洪雷也并不是他们的外来户,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家译举起碗里的酒说了一句让洪雷无比暖心的话:
“洪雷,咱们单位四海为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王强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兄弟。”
三只碗碰在了一块,三人仰脖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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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山上,没有理发店、没有电视机、没有KTV和网络,除了喝酒,似乎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一喝上酒,整个世界都活跃了,不过,王强一般都闷着喝酒啥也不说。
那些酒话,或是悲伤的,有一天,洪雷路过一个挖掘机旁边,挖掘机一个旋转,他听见闷闷的砰一声,一个人就软软地躺在他两米开外,身体下一股鲜红的液体顺着石块往下流。这是洪雷第一次在工地上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喊出来一个字。
直到回家喝酒之后,洪雷才忍不住边哭边说:
“哥,我不想待这里了,我就看着那人飞出去就没了。我还要天天要上工地,我害怕。”
“再说,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干这个比干农活还累。”
这时家译会安慰说:
“老弟,你这说的不完全对,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认为啊,人的死活都有定数。你千万别放弃啊,我和王强就是混个工资,王强这老实巴交的,就更不提了。咱三就你最有文化,你肯定是最有前途的,以后咱两兄弟都指望你呢。”
憋着这股劲,第二天洪雷准时去上班。
或是欢快的,碰见谁过生日,有条件的就备上点下酒菜喝上一口,没条件的时候,屋里到处翻一翻,能翻点花生瓜子出来,也能喝上一二两。
或是期望的。在这个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屋子里,三人会谈论女人。
“哥,你跳舞的时候,那些妹子全都盯着你看哪。”
“就是就是,特别是那个前凸后翘的,脸蛋也怪好看。看你们搂着跳舞那劲,你们肯定~~~一起睡过。”
“哥,你教教我呗,我也要跳舞,我没你贪心,有谁愿意跟我,我就把她娶回家。”
谈论的那姑娘叫云儿,一米六五左右,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的,额顶有一个明显的美人尖,这些都恰好地落在那张白皙的鹅蛋脸上,且不谈面容,光从背后看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腰间,腰肢随着走路左右轻轻摇摆着,头发一扑一扑地,一路走过去,总能惹得小伙们兴奋地吹响口哨。她和家译站一块,堪比金童玉女,一个高大、阳光、帅气,一个苗条、温柔、美丽。
不过,一年后,这个姑娘真成了家译的媳妇,从此三个人的聚会多数时间变成四个人,云儿嫂子对王强和洪雷都特别照顾,得空的时候还帮他们收拾屋子。当然,云儿嫂子也有不适合在场的时候,比如,哥们几个尽兴地谈女人的时候。
两年过去了,洪雷和王强并没有学会霹雳舞。洪雷听了家译的意见,提上两瓶好酒、两条好烟跟着他父亲找了某领导,向领导表达了要回到管理岗位的诉求。也不知道是家译的父亲面子管用还是烟酒管用,两天后,一纸调令,洪雷调回项目机关技术部门,从此再不用上工地搬运和绑扎钢筋了。
洪雷几年的基层经历,把他锻炼得更精干,加上他能喝能说,深得领导的喜欢。洪雷一米七三,虽然个子不高、眼睛小了点,倒也不难看,回到机关上班,家译一点拨,把他拾掇得也算帅气。
家译把某领导家的女儿佳佳介绍给了他,临去见面前,家译又嘱咐了一遍:“你给我殷勤点,有关系你至少少奋斗十年。”
或许是缘分到了,两人居然一见钟情,佳佳欣赏洪雷的才气,洪雷则喜欢佳佳的温婉,比不上家译和云儿嫂子的金童玉女,也是一对才子佳人。
工地向来女性稀缺,像王强这样老实巴交的人,人矮、相丑、嘴笨,两位哥哥无论怎么操心都没成家,王强的父亲在老家给他找了一个本村的姑娘结了婚。不过,这已是家译离开长滩后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样,能找到个媳妇已经很不容易了,那时候,家译和云儿嫂子很恩爱,很快有了儿子乐乐。三人都相信,大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长滩工程完工后,家译追随他的领导去了贵州一个新工地。那时候洪雷已经是技术管理部门的负责人了,家译还是一个驾驶员,王强也还是一个电焊工。
离别前,兄弟三人大醉了一场。家译对洪雷说:“我见过很多领导,依我看,你迟早要当官的,咱们的兄弟王强就交给你照顾了。”
洪雷含泪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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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强每天都老老实实地上班,也从没给洪雷添过什么麻烦,洪雷只是时长打个招呼,时不时去看看他。日子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一天,这种平静被半夜的敲门声撕破。
那晚,洪雷睡得正香。“咚咚咚~”门被剧烈地拍打着,门外嗡嗡地有人说话:“我肚子好痛。”
洪雷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门外声音虽然不大,但他能听出来是王强,大半夜的,这是怎么啦?来不及问,洪雷飞快起身,一个箭步打开了房门。只见王强双手捧着腹部,惨白的脸上爬着一条条汗水。
“你这是怎么啦?”
“不知道,我肚子好痛。”
肠胃炎?阑尾炎?……洪雷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病症,他就在这患过急性阑尾炎,他半夜痛醒后,家译和王强把他连夜送到了县城医院。等他高烧昏睡醒来,家译和王强就守在他床边,而那个可恶的阑尾早已被划拉了出去了,还好送得早,不然小命就要丢在这山上了。
他赶紧揣上一个包包,敲开了驾驶员的门,连夜赶到县城医院,在师傅的帮助下,他们跑上跑下的,折腾半天出了一身汗才帮王强检查做完。他拿着检查单递给值班医生,医生往B超单上一瞅,随着他的眉头一皱,洪雷心也往下一沉,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来。
赶紧问:“怎么样?医生?”
医生抬眼望着他:“你是家属?这肚子痛了多久了?你看看,小肠上这个包块都已经4公分大了,怎么今天才来?”
“包块?”洪雷简直无法相信。
“恩,需要手术活检,我们医院也能做,不过,建议到你们单位定点医保医院确诊,这么大的包块,这是个大手术,报销便捷一些、比例也高一些。你们商量后告诉我。”
洪雷走出值班室,问王强:“你肚子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王强想想说:“去年两次,一次吃了几天消炎药,一次打了三天消炎针。”
洪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医生建议你回去找大医院进一步检查,你的意思呢?”
王强半晌没吭声,思考了很久才回答:“听医生的。”
说完掏出手机给媳妇打电话,说的他们当地的方言,具体说的什么洪雷也听不清楚。只是说着说着,王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洪雷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
第三天,王强70多岁老父亲老家赶来接走了王强,临走前,洪雷塞了2000块钱在王强手里,他和家译每人1000块。
转过身洪雷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就在昨晚,家译和他说,王强与他媳妇关系尴尬至极,岳母娘对这个又矮又挫的女婿是各种看不惯,夫妻两地分居,一年难得回家两次,在岳母娘的干预下,夫妻两人还得分房住。不仅如此,岳母娘还要求王强每月工资都悉数交给媳妇,否则连媳妇和儿子的面都不许见。每次发了工资,王强就留下300块钱吃饭,其余的都打回去给媳妇,打过钱王强都只叮嘱一句:“照顾好儿子。”王强最信任家译,这些话只和家译说过,还叮嘱绝不许和第二个人说,包括洪雷。
家译说:“王强那内向的性格,他说绝不能对外说,我也保守了这个秘密,包括你在内。”
“唉,我劝了王强无数次,你娶个媳妇回来自己不能用?要来干嘛?不如离了好。这下好了,病了拿什么去看病?”
洪雷却宁可不知道,就算是旁观,一般人都无法承受这个局面。
王强回去后,洪雷时不时打个电话问候下,又捎去了两次钱,一般洪雷说话,王强只是嗯嗯两字,没办法再聊便叮嘱他保重身体就挂电话了。直到有一天,电话再也打不通,问了家译,家译也说联系不上了。时常想起,也没办法再联系,再过去一个月,家译打电话来说,王强走了。王强回家确诊是癌症晚期,连家译都没说,在家里熬了一个多月,写了一封信寄给家译,便跳江自杀了。
信是这样写的:“医生说是晚期,没钱治,我每天都很痛很难受,我活着不能赚钱还要花钱,不如死了还好些。家译,你对我最好了,我坐在江边,就会想起长滩,想起你…….”
家译说,从病了到自杀,三个月王强都在老父亲家住着,妻儿都未曾去看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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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长滩工程完工,洪雷已经是项目副经理了。得益于他有基层锻炼的基础,自己利用业余时间加强学习,业务能力提升很快。这几年各类事件经历多了,加上佳佳很会打点对外的关系,更是让他如鱼得水,职场上晋升很快。佳佳还为他生下一儿一女,洪雷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奔头了。
一次,洪雷电话问起家译云儿嫂子时才知道,他们两人已离婚了。因为乐乐需要上幼儿园,两人便在省城买了房,云儿嫂子待在家里带乐乐,家译继续在工地上工作。云儿嫂子长得漂亮,常去接送乐乐时认识了一个老板,抵不住这老板的首饰、玫瑰和软磨硬泡,远水止不了近渴,最终没有守住最后的防线。家译眼里容不下沙子,提出了离婚。考虑到小孩需要的教育条件,法院把乐乐判给了生活相对稳定的云儿嫂子,把房子判给了家译。云儿嫂子带着乐乐搬进了那个老板的别墅。
两人长滩一别就是十年,洪雷当上了新项目的项目经理时,家译又结了婚,又换了新工地,两人离得并不远,三个半小时车程。
那天,兄弟两人约了个见面时间。家译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个女人,见面就冲她说:“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得洪雷兄弟,现在可是大领导了哦。”
女人笑笑点了点头。家译这一介绍,洪雷心里就清楚了,家译一表人才,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他快速打量了一番,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这女人都比云儿嫂子差太远了。身材单单瘦瘦的,皮肤黝黑的,下巴尖尖的。
“十年了,你人还是那么帅,但对女人要求低了不少哟。”洪雷拉过家译在他耳边呢喃了两句。家译呵呵一笑,也贴近洪雷耳朵边轻声说:“对我好,不怕丢。”
无论洪雷认识再多再优秀的新朋友,家译对他、对在他心中都是无可替代的。两人总是抽空一块钓钓鱼、喝喝酒、打打麻将什么的,美好的时光过得飞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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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2点,忙了一天的洪雷刚准备躺下,手机叮铃铃、叮铃铃地响起来了。抓起一看,是家译打来的。
“家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前几秒电话那边没人说话,只听见乱哄哄讲话的声音,听对话应该是在医院,期间夹杂着小车子滚动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洪雷喂喂了两声。
电话那边有电话声音:“电话通了,快快,你和说。”
“洪~雷,我~是嫂子。”洪雷听出来了,是新嫂子的声音,声音颤抖还带着哭声,“家译出车祸了。”
洪雷脑子一片空白地冲下楼,司机早已在等候,他一上车,司机油门一踩就冲了出去。三个半小时车程让洪雷觉得无比无比的长,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断重播。
“家译出车祸了。”
车驶入医院,还没停稳,他就冲下车,三步做两步地奔向抢救室。抢救室门开着,那个女人坐在走廊上抽泣,还有两个男人,洪雷认识,一个是他们项目的书记,一个家译给开车的领导,手臂和脸上贴着白色纱布,纱布中心渗出一小团红色,看样子是皮外伤。
原来,家译开车从县城回项目的高速上,正在超车,左边一辆货车爆胎方向失控,将家译的车挤到了防护栏上,副驾的领导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因为角度问题,主驾驶位置几乎被完全挤扁了,家译左胸三条肋骨插进了心脏和肺,内脏大出血,送来医院还来不及上手术台,心跳就停止了跳动。
看家译时,洪雷并不像以往那么害怕了,工地上施工,伤亡事故见得多了,家译,不是别人,是洪雷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他的父母六年前已经相继去世,曾经最爱的妻子和儿子也不再是他的。家译和那个女人再婚,也没再要小孩,除了那个女人,洪雷就是他最亲的人了。
单位约谈了家译这任合法妻子,大致意思是按照工伤处理,赔偿金几十万,并且将有关注意事项交代了清楚。追悼会刚结束,洪雷看着家译被送进火化炉,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火化炉广播让家属取家译的骨灰时,洪雷才注意到,那女人不见了。
再打电话,已打不通了。洪雷向周围的人打听她的去向。
有人低声说:“怕是又去找‘货’去了,那玩意沾上了一辈子都戒不掉。还会给他收骨灰?给他花那么多钱找墓地?”
洪雷想起了她尖尖的下巴,长长的脖子,脸色蜡黄,脸颊上没有什么肉,颧骨显得更加突兀。心中明白,也难免再添哀伤:“家译,你我兄弟如此情深,你怎么看上了如此薄情寡义之女子。”
把那晚,洪雷做了一个梦,家译就站在他身边,说:
“洪雷,我的好兄弟,我的父母、妻儿不在,长滩就是我的家,你就把我撒进长滩江里吧,我想和王强大哥做个伴。”
洪雷想起家译那句话:
“洪雷,咱们单位四海为家,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王强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兄弟。”
洪雷眼角,两条清泪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