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3年的出走,使我突然割裂了原来的生活,留下了大批的过去,行囊中只有未知。
每次假期,总是一头扎回原来的家里,四壁都是熟悉的气息。那些买来却总是装饰书柜的书籍,那些曾经读过又唤起记忆的文字,那酝酿了好多天完成的拼图,甚至一次逛街买回来的漂亮发带.....每次捧起都让我唏嘘,我怎么就把你们都舍下了呢?
书签还夹在曾经读到的那一页,而茶叶罐打开居然是以前的陈茶。我叹口气,打开衣柜,里面是无数我已经忘却的衣服,一件件看过去,都是曾经心头所好,却早已经束之高阁的样式。
迅速地把一些物品分为“准备带走”和“不要了”两大类,方法就是准备两个纸箱开始扔,忙碌间隙走到阳台,看到上面顽强的绿色,都让我有些眼睛湿润,我不会说自己是在想家,可是我又在做什么?坐在阳台前最舒服的那把躺椅上,身后是北阳台隐隐传来的清风,穿过木头百叶窗帘,透着冬天潮湿的寒意倏忽钻入脖颈,让人瑟缩了一下。眼前却是开阔明亮的南阳台,那泥土翻新后留下的绿意是如此顽强,它可能来自一颗流浪的种子,阳台附近的飞鸟总是喜欢来这里戏耍;又或者是随手种下的蔬菜,大葱、萝卜、甚至辣椒,都有着自己的姿态。
我怎么会舍得这一切,就这么离开了呢?
可是我的行程就是在召唤,行李箱也躺在卧室一隅,告诉我:分离是常态,相聚是偶然。
其实最不舍得的是人,说是回来行程紧,就少约几个朋友吧。而实际上,总是不想让朋友失望,所以变成了喝一杯茶,再换地方喝咖啡,或者吃晚饭后再约个夜宵。在聚会中,我发觉我的声音丢失了,尤其是那些曾共欢乐共患难的老同事的聚会,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听他们谈起许多风云事件,才感叹这些事情其实离开我已经慢慢遥远,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无法插嘴去打断他们的宣泄,我于是准备了聆听的心情。
我更舍不得父母,回来再怎么巧安排,往往和父母见面也就那么几次。去妈妈家很远,要到城市的另外一头,穿过狭窄崎岖的弄堂,踏着叮咚作响的楼梯,然后到顶楼那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有着一种烟雾缭绕的感觉,那不是烟,而是俗世的烟火气,混合着妈妈特有的气息。她穿着有些陈旧而温暖的毛衣,脸上的笑容有些褪色但永远温暖,头发总是做过了的,这是妈妈的自尊,她总是把好的一面努力展示给所有人看,包括儿女。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我无法和微信里那个抱怨东感叹西的妇人联系起来,隔着网络,她总有许多烦恼要传递给我,而作为远在他乡的我,却又无法为她分担多少,于是,只有聆听与安慰。
世界对她很不公平,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多听多安慰,然后告诉她:其实一切都很好。我不那么喜欢鸡汤,可是我给家人灌着美味鸡汤,因为我也不知道如何可以让她更开心。
车穿过热闹的小区,门口却成了废墟。那是不久前,开发商把小区门口的公共绿地砸坏了,要所谓开发成新的房产,据说出动了推土机,防暴警察,而小区里出动的是人们自发搭成的“血肉长城”,最后施工被暂时搁置,谈判却遥遥无期,我看着这个我也参与投资的小区,又是无语。
老爸的家在小区的一栋小楼里,他却在楼下喂着流浪猫狗。我突然想起他的寂寞也因我而起,于是又有种酸意派遣不去。老爸有满柜子的衣服,可是喂猫狗永远穿着最破旧的衣服,高大的背影有些佝偻,脸上的纹路纵横,但洋溢着笑意和智慧。
他顺手递给我几本书,我看了却是一些工具书,甚至我去的地方的历史介绍。这就是老爸,通过文字和图画来了解世界,但是又总是能说出惊人之语。
从一个个旧房间走过,我变得安心,又有些怀恋。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我在旧沙发上抱着一个旧靠垫又哭又笑,那是老爸特地去拍的照片,上面的他真是很帅,然后他告诉我:让你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