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静回来了。小帅从成都赶回时已华灯初上。饭局已罢,一群人转战到KTV。
十年后的那静,成熟优雅中透着少妇的美艳。小帅看着那静,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在酒杯中看到自己这十年的人生:模糊不清,信马由缰。酒至半醺的同学,拼命把那静和小帅往一块凑;小帅在迷迷蒙蒙中听到那静借着酒劲宣告自己是自由的。
第二天醒来,小帅头疼欲裂,他看到自己和那静赤身裸体躺在宾馆的房间里。小帅完全断篇了。小帅默默地穿衣,他得赶回成都。那静默默地看着他。小帅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异常烦躁。
看到小帅要出门,那静问:“你去哪里?”
“成都。”
“我正想去四川旅行,和你一起走?”那静深不可测的问。
“我已经订票了。2个半小时后起飞。”
“那……我过两天来。”
小帅没有再说话,拉开门走了。五月天,温暖宜人。小帅坐在机场吃简餐,他拿出电话,看着小美的号码,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蒙上一层雾。他想听听小美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使劲闭上眼睛,直到吸纳掉所有的雾气,然后站起身,向候机厅走去。
两天后,那静到了成都。
小帅没去机场接那静。傍晚下班后,小帅去那静入住宾馆附近请那静吃饭。
小帅不提从前,那静也不提从前。小帅沉默地吃着饭,听那静说:她一直没结婚,现在和那个男的也彻底分手了。毕业后,一直在欧洲,帮那个男人打理欧洲的办事处;现在拿静有了自己的产业。这次回来,一是看看父母,二想看看国内的发展机会,可能的话,可以常住国内。
小帅听着,不说话。饭后,那静坚持到小帅的临时公寓看看。那晚,那静没回宾馆。第二天,那静去了九寨沟。回来后,那静直接将行李从宾馆搬到了小帅公寓。
小帅不和那静谈任何事,工作、同学、情感、生活。他早出晚归。只是在深深的夜里,他们做爱,他用身体的激烈碰撞消化着认识那静十四年来的爱恨情仇。小帅觉得自己的内心游荡在一条黑暗的溪流里,每一次和那静做完爱,他就离光亮更接近一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就到小美给的最后期限。一个月里,小美和小帅各自过活,没电话,没交流,没催促。这是最后的一天,小帅拿起电话又放下电话,他暗自希望小美的期限约定只是个玩笑,他希望小美已经将这个期限忘记,他同时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这个约定,他和小美一向是电话不断,絮絮叨叨,家长里短。小美会告诉他:哪个选秀节目精彩,楼下的咖啡店推出新点心,同学离婚了……而小帅会说,车该做保养了,成都又下雨了,工地上有人受伤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过,小帅一直没能打出这个电话。五月天,有些潮热,和那静做完爱后,小帅去冲澡。他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他直觉这是小美的电话,他匆匆擦干身体,出来看到那静拿着电话。
那静说:“是小美打来的,我告诉她你在洗澡,呆会你打过去。好久没见小美了,我本想和她聊聊,没想,她一下就挂了。”
小帅的心一下沉下去,他说:“谁让你接我电话的?”小帅声音中透出的冰冷,让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没听到过自己这样的声音。
那静明显地怔了一下:“我看是小美的来电,十年了,我挺想她的,所以,情不自禁地接了。”
小帅看了那静一眼,说:“我送你去宾馆吧”。
那静愣住了,眼泪哗就流了下来。
小帅说:“一切都过去了,那静”。
“那,这些天,我们在一起算什么?
“算是一种治疗吧。”
“治疗?”
“治疗我对你的迷恋,对你的爱,对你的恨。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迷恋,没有恨,没有爱,空空如也。”
那静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她穿上衣服,拉起行李,说“不用你送,我还轮不到你小帅来侮辱我”。
小帅冷笑着说:“那是,还是继续找老男人来欺负你好了;不过,他们有足够的力气来欺负你吗?”
那静气得浑身哆嗦,小帅也觉得自己恶毒得让自己陌生。
小帅把地上的手机重新组装好,打给小美,小美没有接听,等很久,也没回电。这么多年来,小美从来没有拒听过小帅的电话。小帅握着电话,仿佛在哀悼,哀悼自己的青春,哀悼可怜的小美和可怜的自己。
小美听到那静接听电话,一下就崩溃了。她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30天后的最后一刻,才给小帅打电话。其实,在这期间,她多么希望小帅能提早告诉她:说,小美,我想好了,我们在一起吧。这种等待是如此漫长,如此苦涩,如此绝望中混杂着希望。
听到那静的声音,她切断电话。她坐在自己的公寓里,嚎啕大哭,她放任自己像小姑娘一样,无所顾忌地哭。随着眼泪的逐渐干涸,她觉得自己也逐渐干涸。
她蜷缩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不断亮起,小帅的名字在那儿跳动闪烁。她没有关手机,也没有接听,直到手机的电被耗完,沉入黑夜,直到夜被黎明一丝一丝撕破。
小美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像棉花一样软,她给手机插上电,打开手机。她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自己,先给自己请了假。
小美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她对自己说:小美,你是个成年人了,过了为失恋哭天抹地的年龄。你得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九点过,小帅的电话打过来。小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开心心的说:“小帅哥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小帅一下愣住了,这些年来,小美接电话,要么以“小帅”开头,那么就是“喂”或者“嗯”,那么正儿八经的“小帅哥哥”,一下让小帅回忆起小美那天的话:要么在一起,要么就是永恒的兄妹。
小帅整理一下情绪,说:“小美,我们见面好好聊聊。这两天,总部临时检查,我实在走不开。但我一定逮最近的时间抽空回来。”小美握着电话不出声,眼泪一串又一串奔流而下,电话里传来一片声的找小帅的声音。小帅等了再等,小美一直不出声,小帅只得挂断了电话。
小美到商场买了两条裙子,中午吃了一份牛排,下午就一屁股坐进电影院,连看了两部片子。牙医打电话来时,小美正坐在黄昏的公园神游。这一个月,小美一半时间谎称自己在外地培训,一半时间谎称自己忙,一直对牙医避而不见。今天,她答应牙医一起晚餐。
牙医说小美的脸色不好,一定是忙的。驾着车,带小美到一家私家菜馆喝鸽子汤。小美看着牙医,想,这也就不错了,虽然结过婚,但没孩子,有一张忠厚耐看的脸,有一副没变形的身材,有一份收入不菲十分稳定的工作,有房,有车,有对自己的耐心恒心关心。
夜又暗下来。小美不想回公寓,一个人面对一地的伤心。他叫牙医把自己送回学校父母家。到家时,正碰上在楼下做体操的小美和小帅妈妈,牙医恭敬热忱地问好,小美妈妈诚邀牙医到家喝茶。小美赶紧说:那么晚了,还喝什么茶。牙医识趣地说:“阿姨,我今天也没准备什么,你看,我周六正式来拜访。”
小美妈妈连声说:好好好。脸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