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炸橘子皮
[古风] 夜行人 简介&目录
上一章:[古风] 夜行人 第十三章:灭口
第十四章:债
黑衣人贪恋的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荧荧烛光中闪烁的黑衣人,望向自己的父亲,在生死的边缘,爱和恨都变得无足轻重,那曾经最亲近的人,现在依然亲近。萧瑟的风吹没了月光,犀利的时间,划开一整个曾经。
白家被屠,不过是政治事件,但就算朱棣造反,也要打着他老爹的旗号,理由,可以冠冕堂皇,可以无中生有,可以啼笑皆非,但不能没有。乱臣贼子也好,助纣为虐也好,贪污受贿都好,只要白途之外的人画了压,那么活着的人,心里都好受一点。
兵荒马乱的,死的人比尸骨间的蛆都多。白起作为一个汉子,也便视死如归了,毕竟,也没什么转机,死就死了,死的堂堂正正,铁骨铮铮。
可是身为管家,乔瀚德给了白起希望。白起确实经历了严刑逼供,但作为要逞英雄的男人而言,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王老五对乔瀚德说:“现在时局纷乱,若能把事情做得漂亮,必能平步青云”。乔瀚德说:“那管家嘴硬得很,都快被打死了”。王老五摸摸自己的光头答道:“他想做英雄,但他也是他爹的儿子他儿子的爹”。乔瀚德眼前一亮,亲自下狱。
阴冷的地牢,潮湿的铁链,发了霉的泥土,充斥着绝望的味道,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未来。
殷勤的狱卒将板凳擦了又擦,搬到了乔瀚德的脚边,乔瀚德看了满脸堆笑的狱卒,又看了看斑斑裂痕的凳子,对狱卒点了点头,说:“备好纸墨,你就忙你的去吧”。
狱卒连忙作揖,嘴里喊着“是,是”,低头跑开了,跑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满是希望的仰脸而看着乔瀚德恭敬的说:“大人,您坐”。乔瀚德点头道:“你去,你去”。
乔瀚德用刑台边木桶里的凉水打醒了昏死的白起。白起眼皮也不抬一下,等待着下一波刑具的降临。但他等了半天,只等来了乔瀚德深深的一句话:“你是想做白家的英雄,还是你两个儿子的英雄,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抬头向外走的乔瀚德撞见了颠颠的狱卒,乔瀚德一手压在慌乱的狱卒的肩膀上,低下头说:“之前叫你们抄的那份供状,干干净净的再给我抄一份”。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脸惊讶的狱卒,他张着嘴站了半晌,摇头走回班房,嘴里嘀咕着:“这•••这•••哪有这么审案子的”?
一个人,忠、孝、仁、义,在自己的私欲面前可以高高在上,可以顶天立地,但在爱面前,一切都是泡影,何况,是一个父亲的爱。
白起愿背一生骂名,一世愧疚,去换自己儿子的性命。一个舍生取义连死都不怕的男人,在自己的幼子面前,低下了头。这也许就是父爱的样子,一切,都由白起扛起,未来,留给孩子们。
捶着头的白起,嘴里不住的嘀咕着:“水•••水•••”。抄写的狱卒心中一喜,慌忙从木桶中灌了半碗水,递到白起的嘴边,白起咕咚咕咚的几口便喝完了,差点咬碎了那残破的陶碗。
“咕咚咕咚”的声音在第四碗的时候结束了,狱卒便帮着擦洗白起的右手。狱卒知道,一个打算咬牙赴死的人,是不会喊着要水喝的,他擦了手,等着一会儿白起画押。
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乔瀚德踩着碎裂的晚霞踏进地牢,这时的地牢,因为外面天色渐暗,莫名的亮堂了起来。狱卒在乔瀚德踏进地牢的第一时间,将供状呈予他,乔瀚德意会,笑着说:“干得好,找个机会,让你走出这地牢”。
谄媚的狱卒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能干,但乔瀚德心知肚明。就像,你一定要表扬捡回自己扔出的球的狗一样。球本就在自己手上,扔一下,大家都开心,这便是乔瀚德的过人之处。
画了押白起蜷缩在湿冷腐败的墙角,等着处斩的日子和对自己说那句话的人。乔瀚德叮叮当当的推门而入,惊起了角落的白起。白起弓着腿向门口挪了挪,抬眼望了望这个满面春风衣冠楚楚的英俊官吏。
干净的手和血迹斑斑的手握在一起,白起匍匐着跪了下来,不断地摇晃着抱在一起的两只手和自己蓬乱污浊的脑袋,不断地作揖扣头,嘴中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
同为人父的乔瀚德看着眼前可怜的白起,自己幻想着,若是未来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估计是不会有人出手相救的。他蹲了下来,对白起坦诚的说:“我决不食言,我让他们衣食无忧的长大,你,我是没办法,放心的去吧”。
不住扣头的白起嚎哭着,眼泪鼻涕与脸上的汗渍血迹纠缠在一起,呜咽的乞求着:“打死我吧,打死我吧,砍头来的太容易了,求求你,打死我吧•••”那时的白起,深深的知道,再多的眼泪,都冲刷不掉自己脸上的污渍了。
所以,白起对白家兄弟说过的,也不算说谎吧,毕竟,他是真的被打昏死过去了。
不过,也是直到那个时候,乔瀚德才知道白家兄弟跑了,但说过的话,可以不对活人负责,因为活人可以提条件,但不能让一个死人不瞑目。在乔瀚德的运作下,四个孩子都能活命,也算是积了点阴德。
办事干净,为人坦诚的乔瀚德果然在白家事情处理之后高升了,当然还有那个狱卒。也许,当人在能失去的越少的时候,越善良,而高升了的乔瀚德,显然不再是那种人了。
为了儿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白起,又一次为了儿子,挡住了呼啸的利剑。锋利的箭刺破白起的胸膛,划开了黑衣人的衣裳。
有人生,就会有人死,老天从来公平。只是给了儿子生命的白起,用自己一生的愧疚换来了儿子们的重生,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儿子的又一抹阳光,这笔债,不知道这在乔家长大的孩子要怎么还。
慕雨知道有人来,慕雨知道有人会死,他紧紧的抱着灵儿,随着灵儿的抽噎,心也跟着疼起来,毕竟,最开始,先死的,都是白家的人。
思源坐在角落,不住的揉搓着自己的手指,随着每一声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心里不住的悸动,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感受着黑夜的寒冷。
一声“住手”,让白起的血从前胸后背流淌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并不是慕雨,而是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