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今年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把孤岛连成大陆》在结尾处写道,「我们祝福你的期许和梦想,在温暖的大陆栖息生长」。诚然,对爱、和平、互帮互助的宣扬是永不犯错的祝福。我只觉得,大陆固然可靠,孤岛不必相连。有个自己的小气候,风急雨骤或滴水不降,撑过去了就是奋斗史,撑不过去就请求空投。
中学的时候看《中国新闻周刊》,社论里有一句“不要让我们成为以肌肤为界的无援孤岛”让我铭记至今。它的旨意极大影响了我的考场作文风格,营造弥漫在文字间的爱和融合感,是屡试不爽的得分技巧。可是考场作文毕竟填不饱肚子,当在2017年终于离开校园,开始自负盈亏的营生,我越来越不排斥“孤岛”的概念——它的另一种说法是,“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
有人得而复失,我失之怅然
2017年我最遗憾的事,是没能在“留在新加坡”这件事上全力以赴。2月份我西装革履地跑了半天学校礼堂里举办的career fair(招聘会),发出去二十几张简历,又在网上扒拉了一堆求职网站,敲击着鼠标海投了几番。当一切都以静悄悄来回应,我才慌张地意识到新加坡的文科就业环境比想象中严峻得多。像战乱中等一封家书,我一方面留存着希望,一方面着手为我在新加坡最后的日子办一场白事。4月份我参加了一家中国企业在新加坡的宣讲会,当场草率地参加了面试。不久,这家中国企业的offer就如我所料躺在了邮箱。现在它成了我的东家,彼时,它是我掩不住失落的日子里顺手抓住的救命稻草。当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告别新加坡,一位高中同学告诉我,她回新加坡了。高考毕业后,同学就来到新加坡念书,毕业后挣扎未遂,无奈回国。可她心里是强烈的不甘,这次重返新加坡,她接了一份做保险的工作,并不爱这份工作,她只是想回来。在我离开新加坡的前一晚,我们买了两罐啤酒,在已经熄灯的滨海湾花园找了条长凳。那时她已经从保险公司离职,在一家华人公众号实习。她飞快地喝酒,吐露着对转正的顾虑。我本能地告诉她一定可以留下,自己的行李却已经打包妥当。现在她工作落定,新加坡的生活像帐篷一样被她支起。
劝一个人不要北漂,最好的方法是带他去宜家
我在八月回到北京。在顺义的单位宿舍极不舒服地住了一礼拜,结束岗前培训后,就快速拿定主意租下了北四环一间十平米的隔断房。独居伊始,是自在和新奇。陆陆续续折返几次宜家后,我写下这样的微博,“劝一个人不要北漂,最好的方法是带他去宜家”。四层的植物支架放不下,带钉子的相框也挂不了,布置一个家的心情被逼仄的空间和中介的规矩搅得一团糟。出了屋子,这个城市也没以前可爱了。读本科时,顶着学生身份,我喜欢北京数不完的实习机会和便宜的演出。当成为它的市民,我对清理“低端劳动力”、恢复天际线等运动感到由衷的失望。《人间词话》写“一切景语皆情语”,距本科毕业时隔一年回到北京,这个秋天我缺席了落满银杏的地坛公园,失去了买2块5学生票的资格,也仿佛失去了一种审美需求。身份转化带来的失调,寄托在来年被消化吧。
最先离职的,要发100块红包
工作是我最后四个月的主题词。办公室从三元桥搬到国贸桥,朝九晚五先是变成朝九晚五点半,最近又成了朝九晚七。即便如此,这种工作节奏在北京也好过一个县城那么多的人口。我不怕吃苦,怕的是没有意义的吃苦。由于同事离职,领导一句话把我从运营组调入传播组——一个完全背离我职业发展的岗位。我变成了新闻通稿作者栏里的“XX集团”和公众号作者栏里的“鹿姐”,每天把推文分享给朋友圈里「同事」的分组,时而操着离职的密谋。我和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约定,谁先离职谁就发100块红包。今天那位同事激动地给我看她呈递上去的辞职信。她立志于进快消行业,经历了LVMH和欧莱雅的拒绝后,新东家是做家用粘合剂的。但她还是很满足,毕竟坚守住了这条底线。
不要掩盖对爱情的渴望
最后,我不想在2017年的回顾里掩盖对爱情的需求。在2017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全力以赴留在新加坡,而大学四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全力以赴地尝试过恋爱。独身久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也就成了舒适的姿态。没有拥抱的同时,也没有迁就。单身让我没有顾虑地外出背包旅行,买单人机票,做最简陋的路线规划。我思考为什么今年格外在意恋爱这件事,可能是工作之后,旅行歇停了,房间独占了,世界变小的同时空虚放大了。在新加坡差点和酷似汤唯的姑娘有了下一步,在北京差点以为和“理想型”擦出了火花。遗憾,都是将将差一点。在爱情这件事上,我妥协地希望孤岛可以相连。
你好,2018
去年的跨年晚会上,我许的愿望是「找到一份我热爱并愿意为之付出的工作」。这是一个很明确、很势利的许愿。而今年我感到哑口无言,太多想达成的愿望了,拥挤着却没有一个能独领风骚。2018年,几个要好的朋友要移居国外,他们就是南方周末新年献词里向外生长的原子。明年也许会更冷清,我准备给24岁买条红内裤。
也祝你,即便是孤岛,也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