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老照片,家里倒真是有那么一张。父亲没有用相框精美地把它裱起来,而是将它随手夹在了书里。等我发现它时,沉重的岁月已经把它压得泛黄,变得安静而肃穆。
时间过去那么久,却仍然可以认出照片中的人和物。年幼的我牵着弟弟的小手,脸上挂满稚气的微笑。灰白色相交,一只小小的,紧紧依偎在我怀里的小狗也还依稀可见。它看起来有些担忧和害怕,仿佛唯有此刻的安宁才能给予它温暖与希望。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它的担忧也终于来临了。自那天过后,这个世界便再无它的身影,有的只是从满口嚼肉,额头滑着汗珠的人的口中传出几句对它的赞美。在他们看来,这几句赞美似乎就是对它辉煌一生的最高赞颂。
将近60天的等待终于接近尾声。狗妈妈在这天夜里生下了七只小狗,有纯色的,有杂色的,都缩成一团挤在母亲的怀里。小狗呜呜地叫着,和着‘呱呱’的蛙声。弟弟和我直勾勾地盯着它们看,即便是吃饭时间也不放过,像是获得了宝藏,只有看着才放心。不久,小狗便能走了,毛发也愈发浓密。弟弟和我当即就看中了一条小狗。它的毛是灰白相间的,比另外几只更为胖些,乖巧可爱,走起来如同一个糯米团子在移动。粉红的肉脚短而小,蹦哒的却急快。
此后每一天里,看到我们也就等同于看到了它。在稻田里,你可以看见两人一狗到处嬉戏乱钻,嫩绿的稻叶都受我们感染,笑得弯了腰。虽然时不时会感受到稻草人犀利的目光,但它终究会败在自己不能动这一点上,想到这,我们耍得就更欢了。在家里,两人一狗上蹿下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亮的,轻柔的,紧急的,缓慢的,从楼上杂物间飘到房间里,从房间里飘到楼下。
我和弟弟自小就多病,总不见得笑。小狗的出生带给我们很多欢喜。和它一起跑跳的多了,气色也越发的好,笑容也多了。
春节要到了,家家户户都手忙脚乱的在准备年货,我和弟弟也不例外。得知父母亲要回来,更是欢喜得睡不着觉,到处找着事儿做。等想起去找狗子玩时,它却再不像之前那样欢脱了,只懒懒的躺着,食物也没吃多少。
过节那天晚上,我们被叫去喝汤。刚喝了一口,就被告知是狗肉汤,并且就是我们家的。使我们立即想起好几天没见到的小狗。顿时胃里一抽搐,捂嘴跑了出去,边吐边哭,哭了很久很久。
年后父母亲把我们带离了家乡,到他们身边去,怕我们伤心过度这才将照片放在书里,藏在了最底下。这张泛黄的老照片,逐渐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只在光线下映着斑驳的光影。现在想来,原来小狗变得不好动,不吃东西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亡。至于拍照时它一直往我们怀里挤,或许是想求得我们的帮助?不过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