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起床了,经过24小时的平躺和12时的仰卧,骨头都睡霉的我按照医嘱吩咐总算可以下床活动了。我缓慢地起身将肥大的白色住院裤往上提了提,又将腰绳收紧系了个蝴蝶结,然后一手扶着床头柜,一手扶着床沿侧身滑下来,脚正好踩在从家里带来的黑布鞋上。
邻病床的小朋友正吵闹着想下床找隔壁小伙伴玩耍,孩子妈紧张着制止,告之耳朵上还包着纱布,不能碰到也不能摔跤,边说边用零食哄着他,那孩子吃起薯片就开心起来,丝毫不觉得包着纱布的耳朵有多麻烦,还可以不用上幼儿园。真是儿童不知愁滋味。
看着这一幕羡慕起那孩子来,内心一阵叹息转身准备蹲下身穿鞋。
他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我要蹲下,快走几步到我面前大声说:“叫我啊!多大的事,还要您亲自动手。”我笑了起来。
邻床孩子妈也过来凑热闹,打趣到:“你老公真逗,这两天看他照顾你忙前忙后的,你好福气哦!”我突然发现没有看孩子妈的嘴型能听到话语。惊喜中向那孩子妈说声谢谢,又看向帮我穿鞋的先生。
回想起这五年,在我听力缓慢下降的五年里,我的脾气没有随着听力图的走势一路下滑,反而是上涨。先生舒畅对我说话声小了听不见我会生气,对我说话声大了态度不好我也会生气。看见先生与家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心里想是不是被嫌弃了我又会生着闷气。每天家里的气氛都充满了火药味,只差一个点火索就能引爆。舒畅先生与我谈话沟通不畅反而增添各自的烦恼,也就不再与我计较由着我闹。
我的无理取闹得不到回应变得越来越沉默,转而向网络寻求安慰。
这时查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慢慢走出病房。
这是有名的大医院,前来排队住院的病人要排到半个月后,而且当天打电话病人必须当天办完住院手续,否则排队号做废。
这么紧俏的住院部走廊里却没有加号的床铺,清晨除了查房的护士,只有做清洁的阿姨一手提着冒热气的水桶,一手拎着拖把进出于病房之间。走廊尽头的门关地紧。要出去容易,门旁就有个开关,按下去门就开。可要进来就麻烦了,得按门铃,征得护士同意才能进。
护士整理完病房,就是医生们查房看病人的时候。我想找我的主任医生了解病情和术后恢复情况,等不急医生来我就一个个病房找了去。好在手术前与左邻右舍的病人聊病情谈生活,共同的耳聋史拉进了彼此的距离,找医生也容易多了,从病房门前过不会被人嫌弃,还会拉着聊上几句。
走了不过三个病房,就看见我的主任医生与另一位年长的医生围着一张病床。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那张病床上躺着的男孩身上。那男孩大约十四、五岁的光景,紧闭着眼睛和嘴唇,面无表情的躺着,床头柜上监护仪正滴滴的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