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日暮

初夏时分,律子酱搬到了郊区暂住。

说是郊区,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卫星城。十年前律子酱一家买下这里的房子,里外邻居多是香港人,他们是那个年代有钱外置别墅的一群。于是卫星城的生活,也多少有些港味,让当时的人感到一种微妙的新奇。比如夏天的时候,小区里成熟的芒果会分给居民,又比如里面的饮食店多是茶餐厅,菜牌用的是繁体字。现在这里变化很大,香港人大都不见了,饮食店开了一间又一间,变成湘菜川菜,广场舞也跳得有声有色,见证了这里人群的变化。

律子酱在这里度过了少年一些时光,但从没有在这里真正生活过。踩着夕阳的尾巴,转了三趟车,才找到传说中的粤味快餐店,顾客也并不多。以前没有想到日暮里卫星城能涌现出这么多人,好像阳光与黄昏本应隐藏在庭院深深之中,等待着主人周末才回来。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这样,工作日的白天在CBD里衣着光鲜的白领,也这样搭了很久的车,周折辗转,回到市郊。这里容得下他们脱去西装,过回真正的生活。每月能花的生活费,几百一千,掐着手指的算。租金便宜了,车费与饮食却又贵些,能自主的时间也少一些。超市里的东西,总也不及老城区菜市场里来得新鲜。日暮里熙攘一番,然后水银泄地一样,散落成划一的白色矮墙下点点灯光,在树影之下,隐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这里是每天带着压力的生活模样,能度假的人已经他去了。

一进门,看到墙上一只活物,吓了一大跳。近视的看不清,定睛细看才知道不是蜘蛛,却是只大蟑螂。也难怪,住在地面而不是市区的高楼里,虫蚁总要多一些。一手按下去,杀虫剂的气味与外面湿润的泥土味混在一起,究竟人想要自然的存在,还是人为的存在?搞不清楚。律子酱十分困倦,越是生活必须的用品,越是无法在打包成一箱箱的行李中找回来。重要的都放到最后,最后却也是最兵荒马乱的状况,逼着人不得不停止逻辑思考,没头没脑地处理完,最后就成这个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律子酱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前任,如果此处与他同住,又会是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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