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老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全套的冯梦龙三言,废寝忘食;恰巧我也从同学那里借了一本超级梦幻的神话故事书。看老侯同志全然沉浸在警世通言喻世恒言的世界里,饭都不顾得扒两口;为小的自然效仿,把那本故事书放在饭桌边上,假装很专心的吃饭,眼睛使劲往书上瞥。这一切全都被老妈看在眼里,“真不愧是爷俩,我看你们这碗饭什么时候吃完。”
小时候,老侯同志谆谆教导写字身板要挺直,不能边吃饭边看书,不能躺床上看书,不能边走路边看书,不能一切不健康的方式看书,甚至给我的房间多装了节能灯。一路保持着好视力,居然在工作四五年后配了一副眼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没有办法一个人在出租房安心吃饭,总要打开电脑开个视频,或者翻手机;要么就随便找点东西凑合凑合垫垫肚子当作吃了饭。如果一定得这样,还不如看几页书呢,突然就想到了跟老侯一起边吃饭边看书的场景。只是后来的后来 ,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责任,老侯看书的心性越来越小。
初中的时候,粉红女郎热播,一整个国庆假期,寸步不离电视,在离家前的最后一天,老侯无奈又心疼的说,“闺女,电视咱能看,能不能趁广告往院子里走走,往远处看看,歇歇眼睛呐,你真是让我又气又心疼”。转去城里上学后,一次老侯外地务工回来,去车站接到回家过周末的我,迫不及待跟他分享自己初次写的蹩脚小诗。因为我觉得我的爸爸永远最能懂我最能理解我,不管我的想法有多矫情多不切实际。那个时候,老侯仍然很帅很健硕,初夏的阳光照在他还没来得及被晒黑的大臂上,满是力量。
高中的时候,已经不再每周都回家,老侯会把电视频道调到以为我喜欢的节目,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再迷恋综艺和明星。我也会在高考前夕绵绵细雨的操场上偷偷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好喜欢班上一个男生;老侯建议我学业为重,化情思为动力好好备考,等待考试结束。其实只不过是青春期的悸动罢了。
大学的时候,智能手机开始普及,也是我阅读量最高的阶段。给老侯下载了很多自己读过的电子书,历史社科类居多,大秦帝国/流血的仕途/菊与刀/自私的基因,老侯说有些书他看不懂而且记不住。怎么会看不懂呢。
工作后,曾经因为有一段昙花一现的情缘,分手后我哭着说其实很喜欢那个男生,老侯和妈妈以为是他们说过嫌对方家远我才放弃,电话里传来老侯哽咽到嘶哑不成调的声音“闺女,你不要哭,听到你哭,老爸的心都要碎了。不管多远,只要你幸福,嫁去哪里老爸都支持。”
前段生日那天,老侯和母亲像个孩子,老早发来视频,庆幸那天自己妆容正好气色也好,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工作顺利心情也好,每周跑步身体健康一切都好。
大学毕业那年,奶奶去世,在一个冬天。我从来没有说过,接到通知奶奶下世,内心无比空洞悲凉,不是失去了祖母,是这个世上最爱老侯的那个人不在了,是老侯最遗憾挂念的那个人不在了。而我知道老侯对奶奶的爱有多深沉,我知道老侯对奶奶有很多遗憾尚未达成,而我尚没有能力去帮助他;我更知道,奶奶对老侯的爱有多绵长,直至长眠也未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受到生活更多的善待。
这是一篇写的最艰难最蹩脚最不满意的文章,所有的措辞都无从下笔。
此生有缘为父女,是我无比荣幸的事情,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那么多的爱,让我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面对生活中可能会有的不友好,让我拥有足够的自信去探索更好的自己。当我被不好的爱情打败,迷失在尘埃里的时候,是你从小就种在我心里的爱的种子,让我有根基重塑自己的能量,虽然我用的时间久了些,但我变得跟好;当我因世俗的成败观偶见浮躁,是你一直以来的的爱和支持让我不惧怕任何成见,逐步修正自己人生的轨道,虽然我趟过一些坎坷,但我无比清晰自己将要去往的方向。人生一世,各有起点,因为老爸的存在,让我富足无比。
老侯你永远是那个高大挺拔的形象,在深秋的夜晚伸出一根手指,刚好容得下我的小手握满,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温柔耐心地跟我讲“地球是圆的,月亮绕着地球走,地球绕着太阳走”,乖乖的孩子跟着爸爸的脚步走,我们大步流星。岁月朗朗,谁人的容颜不会老去,只有生生不息的爱在传承,为了你的笑容,我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
老侯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有一次,你跟妈妈出远门办事,回来的时候,变魔术一样拿出来一个镶着玫粉色蕾丝边金线刺绣的小帽子,城里的小姑娘才带的;家庭很不富裕妈妈很反对的帽子;老侯选错了尺寸,紧紧箍在我头上的帽子;因为太过漂亮,并没有时机和场合带过几次的帽子。老侯你可知道,七八岁的那个夏天,我已经拥有了世间最美好的礼物,最美好的女生的礼物。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如老侯在我心里,光芒四射。
期待459天后,2020年,老侯同志51岁生日;为此,我会默默努力着。
爱的本质是更懂得努力的意义,与所有物质世界的收获没有关系,是一种饱满的生活状态。
-------2019.0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