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礼拜的一个晚上,下班刚出了地铁,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我生日过得怎样,有没有依着家里的习俗吃荠菜煮鸡蛋,是不是犒劳了自己一番,接着就开始汇报自己吃了啥,借着我生日这个由头跟我爸两人好吃好喝,问我羡慕不羡慕。接完这通电话,我才意识到自己越是长大就越觉得自己的生日不重要,可是,我们常常忘了自己生日的这一天同时也是母难日。
那会儿春节假期刚结束准备回上海,临行前夜我妈就开始帮我收拾行李,要我带这带那,甚至有些东西是在我还没回家她就准备好要我带上的。在送我去车站看我上车的时候虽然爸妈极力掩饰,我却总是能感受到那股低落的情绪在弥散,一种「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在那一瞬间明白了王佩为什么会说出那句:离开家的前一晚,母亲让你带什么,你就都带上,千万不要嫌重,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由于我出门在外,父母就用电话来弥补我过于少的回家次数,每周两到三个电话总是他们打过来,他们却常常推脱着说是因为对方想我了。爸妈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永远是问我最近忙不忙,吃了些什么,天气怎么样。偶尔我打电话回去恰巧又有了话题,他们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说这说那,有时候还能听到爸爸对当年的骄傲以及妈妈在前两天遇到的张家长李家短,要是一个话题聊完又间歇冷场,他们会努力地创造话题,问东问西,尝试着从我说出的不多的字句中探听我现在的生活,哪怕沉默也让它久一点。每每临挂电话之前,他们还会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好了,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知道你在干嘛,你忙你的吧。」有时候,很难以想象在那些没有电话、网络,靠的仅仅是车马传递的书信来通信的年代里,在家的父母对在外的孩子抱有的是怎样一种牵挂。
小时候读书,常是因为父母老师的耳提面命知道冰心的《荷叶母亲》、朱自清的《背影》是经典,很是感人,却总是体会得不够真切,当随着自己年岁渐长,离开家去到另一个城市生活得时候,才发现这些简单的字句勾勒的是自己常常形容不了的情感,是羞于开口的倾诉。
如果说,爱与喜欢的区别在于喜欢是渴望收获,爱是期待付出,那么父母就是用一次次地付出来表达他们的爱,即使这种表达里透着一种卑微的沉重。
在我们身体里,有些情感是让生活保持张力的燃料,是如冰心笔下雨中攲斜于红莲之上的荷叶,是如朱自清记忆里抱着橘子在铁轨间起起落落最后又淹没于人群中的背影。这些稍纵即逝的眷恋,这些无法重现的幸福,如一条锁链洋溢在两代人生命的交接处,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总是能让我们安心前进,不论经历多少起起伏伏,多少个寒暑总能让我们找到回家的路,等待安抚,吹开心中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