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是学校闻名的小调皮,我不止一次在办公室听见各色老师表达对他的担忧。
而我认识的阿黄,却是另一个人。
确实,作为一年级的学生,他过于好动,也缺乏对老师的严肃敬畏,他不听话,不守纪,让老师们都很头疼。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问题学生”,可以预见的他的未来,危机重重。
这样的阿黄,在我第一次听见他的事迹时,就赢取了我的注意。
对“坏孩子”的关注,既是出于对本职的思考,教育,不就是要扶正幼苗么?同时,也像是一种刺激的挑战。我不信规则,我只想看看,会不会有些无辜的孩子,是“被规则”的。
和阿黄的交集,在学校的社团活动上。社团人员较少,活动轻松,让我有了很多和孩子们聊天的时间。
一年级的孩子,大多单纯善良,阿黄除外。
他在黑板上乱画、抢占其他同学的座位、乱动乱跑,我做好了与他“奋战”的准备。他越无法无天,我便越好奇,为什么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哪些所谓的“问题学生”的“问题”,根源到底在哪?
他画了一艘轮船,船上有一个人,水中有一个人、一条鲨鱼。我问,为什么水里有一个人呢?他手指着答:他把他推下来,被鲨鱼吃掉了。这答案让我心惊,他说,他看的电视里就是这样的。
我又问,爸爸妈妈带你看的么?他说,爸爸妈妈不让我看。
我拿了粉笔帮他画,告诉他,你看,明明是这个人要救那个人,这有条绳子呢。
我想,可能坏孩子的“坏”都是从成人世界学来的。
阿黄和我聊起天来。
他说,今天他把垃圾丢在同学位子里了。
我问,为什么要把垃圾放在同学位子里呢?
他答,因为他们把垃圾放在我位子里,还打我,我也要找人打他们。
我笑了,一年级的孩子,眼神尚且单纯。
我劝导他,别人欺负你了,是他们的错,你不能和他们一样犯错呀,不然老师咋帮你讨回公道。
他若有所思,说,我给老师说了,可老师总惩罚我。
这下,沉思的倒是我了。我在想,在处理学生事务的时候,我有没有依靠固定的印象去判断具体的事情。
我接着开导他,老师偶尔会有判断不准确的时候,你要给老师讲解清楚,帮助老师判断正确。只要你没犯错,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他半信半疑。
无法无天的阿黄原来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我接着问,还有人欺负你么?
听他断断续续讲,我了解到,他有个邻居哥哥,或许是因为阿黄没有爸妈在家庇护,常常无缘无故追着阿黄、欺负阿黄,有过在我看来很惊险的几次。
比如说,有一次,阿黄被追得爬到了树上,邻居哥哥气恼,拿着斧头在下面砍树,阿黄的眼睛旁边还有一条当时留下的印记。还有一次,他被追到河边险些掉下去,是邻居孩子在最后关头拉住了他。
他说着,眼中是逃过一劫的侥幸,又像是做游戏赢了一般。
我却看见阿黄的孤独与无助,他的自卫与迷茫。这个孩子跌跌撞撞,为了逃避危险而把自己伪装得厉害无比,他有着乖张、反抗的外壳,却依然有一颗迷惑不解的心。
这个“坏孩子”最需要的不是训斥,而是保护。
他懵懵懂懂学着自我保护的方法,却没人告诉他这个世界基本的对错和规则。
从一张白纸到色彩斑澜的画,需要用心构思和描绘。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该得到保护的时候被尽心保护,在该大胆行走的时候用心行走。
“坏孩子”是被“坏大人”定义出来的。
告诉人们,“他就是个坏孩子”,于是,“坏孩子”真的渐渐变成“坏孩子”。懒于承担教育的义务与责任,这时,倒好似慧眼如炬、先见之明。
他们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他们只是慢一点。
人之初,善恶何分?
此皆自勉,勿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