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蔡阿姨喂了一条“毛毛”——大体上黯白,背上镶嵌着几个形状随性的黑色圆圈,正头顶上棕毛形成了一个美人尖儿。
走起路来带着一串音符,滴答滴答,屁股一扭一扭的,可不像生了几个孩子的女人。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害羞的女子,因为你盯她时间久了,她会下意识低头,“你的特长是低头”——而我也总会下意识地想起来倾城之恋里的这句话。总是低着头向前探寻着,总是在寻找不知道什么东西。
蔡阿姨和我们家都不是本地的,在附近都没房子。之前地下室就住着父母俩人,蔡阿姨是上年搬过来的。
那时刚到B市,一进家门,小不点儿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看来对我很是待见欢迎呢,话顺口一滑“这是谁养的狗?”,心底洋溢着期待,多么希望答案和我的猜测相吻合。之前母亲就养过两只乌龟,而且她的家经常是流浪猫的游乐场。
“你妈也喂,我也喂。”蔡阿姨。
蔡阿姨一个人过活儿,或许把毛毛从家领到这儿是为了能有个伴儿吧。有一个版本是毛毛外表有了点儿病瑕疵,和小区房子不协调了。我宁愿相信前者。
蔡阿姨经常着着鲜艳的色彩,亮橙色,粉玫瑰,再搭以流行小烫卷,从背影看,如果不是有点儿鼓胀,真像一个妙龄女郎。
做保洁的,都捣腾垃圾桶。三天两头地,蔡阿姨会拿一些满是灰迹的物品——各色各样地,洗头膏,旺旺牛奶,曲奇饼干,大米………来问我过不过期,过期了一个月“小孩儿喝不着,我们老人喝着。”有的时候我在学习,只匆匆扫一遍,以至于找不到生产日期。“这大米,看着好排场,好漂亮,不得过期。”“阿姨,您可以烧一点儿尝尝。”表面客客气气,心里MMP。
她喂毛毛的也都是从外面拾掇进来的,再不然就是汤泡米饭,永远都是饭落饭,碗从来没有见过底儿,毛毛经常是在碗边上试探性地闻闻,就离开了。
毛毛经常来我家串门,尤其是吃饭的时候,而母亲总是笑眯眯的,除了父亲偶尔“身上竟细菌。”,有的时候谈起她来或者不经意间看向她,她下意识地会往后退几步,我妈说她怕人吵她类。
过年蔡阿姨回老家,把毛毛“托付”给了母亲。临走的时候给剩了四片巴掌大的生汉堡。
吃饭的时候毛毛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总是身体倾斜侧支在我和母亲中间,两只眼睛滴溜溜,圆滚滚的看着我们,就像邻居家的眼巴巴的孩子,“大人”出差了几天没人管。
就这样由原来的四口之家变成了五口之家。
母亲在小区打扫卫生,身后总会有一个小跟屁虫。走哪儿撵哪儿。母亲拾掇垃圾时,如果看到了别人吃不掉的肉或其他,总会拿到一边,让毛毛吃。
有一回下雨,我给母亲去送伞,毛毛也往伞下钻,亦步亦趋地。
平时眼皮底下很少有毛毛的身影,她和母亲总是成对出现,成对消失。
蔡阿姨有一回整天都没有看到毛毛,一直毛毛毛毛的乱叫,天黑母亲和父亲收货回来了,毛毛又是跟他们并排走的。我很稀罕“他咋跟你们一起回来了?”
“毛毛一直在一个车下头等我类,刚进小区门,他立马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我看见他了,恁爸没看见。”
有的时候母亲收货晚上回家晚了,他会卧在我家电视机前候着,实在不来还会去母亲经常叠纸盒的小屋瞅瞅。然后母亲回来了,尾巴一摇一摇地。
无论夜晚归家多迟,总有一个人在候着等你,所有生命既如此。
母亲不做保洁了,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喂毛毛这这那那了,而毛毛有点儿挑食,不吃馍,喜欢吃有味儿的,吃点儿腥的。真的怀疑是不是之前母亲把她惯坏了。
这几天正在搬家准备挪走,蔡阿姨有的时候会打趣说让把毛毛给带走,说我们走了毛毛会想我们的,而且毛毛现在都不给她亲了一直在我们家。
“人类啊,不要总是把你们想得高一等,其实所有动物都是有情感的,只不过他们不善于表达罢了。”
我能看出来母亲是打心眼儿里待见毛毛的,天天毛毛长,毛毛短的,一谈到毛毛,包不住的开心。
而其他保洁阿姨见毛毛打老远从跟前路过,则是一直挥手,不让毛毛偎前,嘴里止不住的嫌弃。
毛毛也当他们如空气般存在。
蔡阿姨虽然嘴上毛毛长,毛毛短地亲热,但是她很“戚”,对毛毛很抠,啥也不舍得。
我对毛毛记忆最深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暗含了多少情愫在里面啊!总是喜欢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瞅,仿佛要把你看穿,再不就是看的你都不好意思了,怀疑脸上是否开出了花。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不打算带毛毛走,跟着蔡阿姨,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下室,跟我母亲,他俩天天忙得饭都不顾吃,一天下来全在外面跑,都不带沾家的。
这俩人就像风雨中飘摇的落叶,轻飘飘的,不像其他人在尘世中是一个坚实的存在。
这次来B市没见黄豆,听母亲说有一次她不小心掉到了屎盆子里,弄得家里到处都是黄色的斑点,还有一次是黄豆把小猫生在了母亲床上,母亲把她们一家全都撵跑了——母亲说小猫忒没规矩了,不低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