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时,家境不好,有时电费都交不起,方月背着一个黑拎包老是催缴电费。
爸爸的脸拉得很长,无可奈何。实在付不起就掐电了,方月说。
很想挣点小钱,贴补家用,有时候能钓上鲫鱼,拿到街上卖,记得1块5一斤,可以换点酱油和盐了。
捡玻璃也是一条路子。
第一次是小人带我去的,还有小歪子,我们提着腰箩,穿过农机厂,到石岭小学,四处搜索瓶子,牙膏皮等。 什么都可以拿来卖钱。玻璃渣子2分钱一斤,牙膏皮,墨水瓶1分钱1只。啤酒瓶子贵,3毛钱一个,但是瓶口不得有任何破损,否则只能当玻璃卖,身价大跌了。
骨头,纸板,破书,铁丝头也可以卖。废铁大概3毛一斤。 塑料鞋底板很贵,但是很难捡着。 最贵的应该是铜,值钱,打称(分量重),可遇不可求了。 我那时头大,个子小,他们2个跑得快,近乎是抢,我只能捡漏了。
第一桶金我搞了3毛3分,很是高兴,这钱是自己的,爸妈管不着,可以自由支配,甭提多爽了。
星期天早上出发,下午回,在枞阳到处乱窜,上码头,环莲花湖,狮峰山,党校,十八街,火葬场边上,整个县城跑遍了。 有时候翻墙进枞阳一中,我差点上不去。去街上他们爬拖拉机,我没办法,只好跟进,上得去却下不来,险象环生。 有时候跑到县五交化二楼看电视,《十五的月亮》,《望星空》,《两地书》正红火,董文华,徐良是最风光的时候。
还有时候跑到一个巷子里看人家打游戏,电视机下面有个小盒子,舰艇射击闯关之类的,画面呆板,几个小痞子打得欢。
那时候全靠2条腿走,跑一天也不觉得累。有次从农机厂出发,去上码头卖了20斤玻璃,胳膊都要断了。 玻璃太沉,太重。牙膏皮轻,是好东西。现在的牙膏皮都不是铝的,肯定没人回收了。
夏天偶尔买个冰棍,绿豆的3分,豆渣的5分,后来雪糕出来了,1毛。 去党校的路口有家油条店,大饼包油条,一天不饿,实惠的很。 汽车站外面有卖粥的,一毛钱一碗,还搭上几个咸菜,非常便宜。 如果奢侈点,小酒沾锅贴饺,咬一口油滋滋的,齿颊留香,那是顶级享受了。
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跑到县医院捡玻璃,捡了许多药瓶子,有的是注射后的,直接用手捡,也不怕感染。 医院树林里扔了很过石膏,胳膊,腿之类的,想想瘆人。
夏天有次和代和下莲花湖捞瓶子。湖边荡漾着许多酒瓶,我们看着心痒,盘算着值多少钱,就下水了。想想后怕。 莲花湖边上有家收废品的,2个房间。一个大姑娘,一个小伙子,还有一个妇女。 我们玻璃卖给他们,用磅秤过一下,装进麻袋,开飞子(单据)给我们,我们进里面凭飞子结账给钱。 矮胖的妇女拿铁撬捣碎瓶子,将麻袋往上提一提,多装些玻璃。 铁撬比她人还高,胖女人很是费力。
有时候有水冒出来,她不高兴了,告诫我们下次瓶子里不得有水,水算玻璃钱,她觉得吃亏了。 小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将瓶子里灌土,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们很是得意。
经常在大街上跑,难免碰到熟人。有次在百货大楼前遇到了正中,他在学修手表和无线电,他拉我们去了包子铺。我和代和每人吃了5个包子,闷饱。 有次在枞阳中学,金花看到我了,她在做小工,从二楼扔出许多瓶子,我在外面捡,特别高兴。
有一次我居然捡了一只手表,快到家时才敢告诉小伙伴们。那块表是“中山”牌子的,新的市场价27元,在口袋里沉甸甸的,特有分量。表上劲后居然能走,放在耳边听,滴答滴答的响。 我戴上表,得意的很。那块表太大,我胳膊太细,实在不配。 我也不嫌它沉,晃来晃去,我是时间的主人了,尽管那时候我才上初一,身高只有根号2。 譬如送山芋苗,从家里到屋基场大地需要5分钟,我可以算时间了。
万来哥开玩笑说,别人问你多大,就说18了,有烧锅的(老婆)了。 那块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给家公了。 他又是擦油,又是换表带,折腾了不少钱。
家公家床底下有许多瓶子,有次我和小虎子搜罗了一番,拿街上换钱了。遗憾的是,有个瓶子里有苋菜籽,黑黑的,像芝麻,我们小孩子哪认识,统统倒掉了,家公骂了我们好久。
那时候,我一天能搞2块多钱。嫩伢子在莲花湖边做小工,洗石灰,一天只有1块8,我能赶上一个小工了,很是了不起。
有钱了,对自己就好一点,经常买点饼干,面包犒劳自己。 饼干1毛钱一两,大概有10块,四方方的,很香。面包油晃晃的,特别香,4毛钱一个。 有时候到了村口,弟弟姐姐会围过来,捏捏我的蛇皮袋(后来不用腰箩捡玻璃了),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妈妈有时候找我借钱,我就记账,催她早还,怕赖账。
有次和妈妈去街上拉粪,快到老电影院时,我让她停一下,跑到一个小区门口垃圾桶边上捡鸭蛋。那个蛋窝是偶然发现的,每次那里都能捡着三两个鸭蛋。后来那里改造,鸭子不来了。
有次代和在湖边捡了5元钱,上面沾着油污,估计开三轮车人丢的。 这简直是一笔横财,我羡慕妒忌恨了好些日子。
后来上浮山高中就再也没有捡玻璃了。革命自有后来人,又有一些新的小伙伴去街上转悠了。
那段日子非常难忘,学业不重,自力更生,追求着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