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引4
这一日的傍晚,宴引带着月儿来到了南雪镇,天空中飘着小小的雪花,月儿在客栈外欣赏着眼前的雪景,一脸盈盈笑意地看着宴引,“这次,你又要去拜访什么大人?”“你想一起去?”宴引见她眼中好奇神色不断地闪耀,嘴角不禁也浮起一丝笑意。“不是,不是,”月儿的眼光停留在雪花上,“如果你去拜访这儿的大人的话,我想去看看雪景。”“我让容与陪你去。”宴引头也不抬地说,月儿的心一暖,他其实是很关心她的安危的,只是不会直接说出来。“没关系啦,你让容与陪你去那个大人家,我一个人去看看雪景,没有关系的,”月儿的笑容比眼前的雪景胜十倍不止,“我看完了就回到客栈,好不好?”“早点回来。”得到宴引同意的月儿在一瞬间便没了影,宴引摇了摇头,对于她的要求,他似乎从来不会拒绝也不想拒绝呵。月儿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在雪地中流连忘返,走到已经有些结冰的湖面上踮起脚尖翩翩起舞,她本就是极喜欢雪的,只可惜玉雪村的气候特殊,终年到头看不到天上下的雪花,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可以看到山上山下的雪花树上都开满了同冬雪一样六角形的雪花儿。如今看到了真的雪花,她的喜悦不断地在内心膨胀,用手接住落下的片片雪花,伴随着雪花在冰上不断舞动。天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月儿的身心还沉浸在看雪景的喜悦中,直到忽然看到天空中的上弦月时,月儿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而此时早已在客栈中等得有些心急的宴引见她过了许久都没回来,于是朝湖这边寻来。“宴自花容引,月华染白衣……”宴引愣在那里,此刻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绘他的心动,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自从十三岁那年以后就深深地进入他的心底,让他日夜不能相忘……宴自花容引,月华染白衣……听着她吟唱着这句词,整个人都要醉倒在她的温柔中,想不动心都难。“月儿……”一句温柔的呢喃让跳舞之人惊愕地回过神,在一瞬间转过身来,风适时地吹掉了女子脸上的面纱,宴引的眼中盛满了种种惊叹与欣赏,虽然他早已在心中想过千百次月儿长大后的模样,却还是不及眼前所见的一丝一毫。月儿素白的衣裳被映上了层层雪光,月华倾泻在她如乌墨般的云发上,缕缕青丝被夜风吹起,恣意地在风中飘散,眉目间传透的清气不断外溢,似无尽雪月之光交织在一起的清澈柔和,贯穿了她的全身。弯月般的双眸中,如星辰般的瞳仁闪耀着深深的柔情,仿佛透过去便可以直达她如清雪白月笼罩下清泉似的心底。女子白皙的面颊由于他的注视而泛上了浅浅的绯红,双目却依然是与他对视着,有种欲语还休的渴望——她是清绝非凡的女子,可与白雪皓月比肩,甚至这世间第一美人站在她身旁,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清气——那种与生俱来的,让人觉得似天仙般清新脱俗,却又包含淡淡温暖的清丽之气——纵使是再能控制自己心绪的宴引公子,此刻却也是怦然心动,他清冷的眼光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情在缠绕流转。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月儿,这是头一次与她相距这么近,他不知道如何对月儿诉说此时他心中的动情,只是轻柔地唤了句,“月儿……”“什么?”月儿因为羞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避开他愈加灼热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抚上月儿光洁的面颊。月儿一震,抬起眼来,两弯清泉般的眸子中都是柔情。“我算是明白,你师傅为什么要你戴面纱了……”后面的话宴引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轻轻抚摸着月儿的面颊,这样的清绝女子,任世间一个男子,看了之后都是会心动且无法相忘的——何况是把种种心绪都深藏在心底的宴引公子。宴引还想再对月儿说些什么,容与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少爷,柳大人派人请你到府上一叙。”宴引带着些许责怪地瞪了容与一眼,心底有些失望,“月儿,你先回客栈,我和容与一会就回来。”月儿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带着无限娇羞地跑着离去。宴引看着她的身影,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艳,心中自是百转千折无法自拔。只是,不知,他和她,到底会如何?他不愿意去分辨他对月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至少现在,有月儿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很安心,他,现在似乎变得有些不是他自己了,以前,他不会在乎任何人……就这样彼此在一起过了半年,他在哪,她便也跟着他去,有时是回到容城的容府,有时是他因为公务而去各地视察,她就一直这样温存地在他身边。她似乎永远不知道悲伤,对他也好,对其他人也好,眉目间露出的总是那样的盈盈笑意。他习惯在他批阅那些各地上报的折子时,有她在身旁安静地替他研墨,偶尔抬起头便可以对上她明亮如月的眸子,待到他很累的时候,她便在院内用笛为他轻吹一曲,这时,他原本平静的心甚至会生出奢望,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继续下去该有多好……只是,有些事情,一旦跨过了那层界限,便无法再向前。那日,容城已是夏日炎炎,树上的蝉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白衣女子那日却不似往常那般轻松,在他的房里徘徊了许久,最终对仍在埋头写草案的他说了句话。“师傅回到玉雪村了,我要回去了。”他没有抬头,没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只是把手中的事情忙完以后,淡定地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不回来了。”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却又被她飞快地擦去。“我送你回去,”玄衣男子起身朝卧房走去,“夜深了,早些休息。”月儿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是宴引说出来的话,蓦地,有一个想法在她心底萌生,她是姬月儿,想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只是这个决定,在后来三年多的岁月中,让她心痛不已。
容与看着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宴引,不禁一叹,自从三年前那一夜,少爷从千里之外的玉雪村回到了容城之后,少爷就不再与任何人说话,成天地坐在书房内处理公务,即使是出外视察民情也是快去快回,从不耽搁,少爷似乎想用这样忙碌的生活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可是他越是这样,容与就越是担心。他有时候希望月姑娘可以来劝劝少爷,可是自从那一夜以后,月姑娘就再没有来过容府。他隐隐觉得少爷与月姑娘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不敢问少爷,看着少爷一天又一天变得消瘦,全身心埋在公务中,容与都为他心痛。这一夜,容与端着一盏热茶走进书房,见宴引的嘴角都有些微微泛白,他下午为他沏的茶都放在一旁已经变得冰冷,容与不禁轻轻说了句,“要是月姑娘在这,一定不会看着少爷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话音刚落,宴引手中的笔掉落在地,清冷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波澜,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容与,退下。”“少爷,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会垮的!”容与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少爷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少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没事,最近各地灾害增多,各地需求供应有些整理不及,”宴引苍白的脸色有些掩饰的尴尬,“我要是觉得累了,会去歇着的。”“少爷……”容与不忍地唤着他,“我去把月姑娘找回来,可好?”“容与,我累了。”宴引没再说什么,走进卧房。翌日,宴引如往常一般在院中练剑,忽然一阵笛声从后院传来,令他内心一惊——无论他内心如何想去否认这个事实,但是这样的笛声世间只有一人能吹得出来。该面对的,始终需要面对。他长叹一声,朝后院走去。姬月儿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三年不见,她依然是白衣胜雪,乌发如墨,弯月般的双眸中永远闪耀着温暖的清澈柔和,全身透出的清绝之气令人折服,她是能与白雪皓月比肩的女子,世间无人能及。见宴引朝她走来,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朝他一笑。“别来无恙。”宴引淡淡的语气使她顿生失望,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让人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感情变化。“你这些年来过得可好?”月儿的笑容淡淡的,有一种浅浅的悲伤。宴引不敢去望她,生怕多望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对她的感情,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如果月姑娘只是为了叙旧而来,恕我还有公事要办,无法奉陪。”宴引的话语客客气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叫她月姑娘,三年不见,连称呼都改变了。月儿自嘲地一笑,起身走近他,“宴公子果真是公务繁忙啊,想必侯爷泉下有知,一定非常欣慰吧。”“容与,送客。”宴引回过身朝前院走去,在一旁的容与本来十分欣喜月儿的前来,见宴引如此吩咐,心顿时凉了半截。“容与,不必了,我只是来看看他。”说话间月儿已经飞上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