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九月
与君初相识,疑似故人归。
在遇见星星之前,月亮只是月亮,没有广寒宫,也没有玉兔。
第一次遇见星星,是在2011年的九月,初一,入学报道那天。彼时的她,身穿一件粉色的外套,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一双蓝色的还是什么颜色的帆布鞋,斜挎着一个粉色单肩包,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她的妈妈和妹妹和在她的旁边说话。当时操场上的人很多,江月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但是江月并没有走过去和她打招呼。然而,谁也不知,她们后来竟然成为了同桌。那天的阳光很明媚,天空很蓝,微风不燥,笑声各处,却并不让人觉得聒噪。
新学期入学的第一天,班主任说,让大家自己先暂时找一个位置坐,因为还要进行分班考试。大家选到最后,那个名叫星星的女孩子,没有座位了。她是班上最高的女生,来自云南。在当时大家都不熟的情况下,江月主动开口,邀请星星和自己昨。当然,很尴尬的是,当时和江月同桌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邹庆。所以,她们这一桌很特别,三个人坐。邹庆很喜欢跟江月说起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吃过什么,而且在江月表示自己没有吃过,没有去过的时候,还会表现出一脸惊讶。觉得,怎么可能?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江月从小在农村长大,小学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村里。在家里吃的一般是炒土豆丝或者煮的白菜。邹庆所说的那些,对于来自云南,家里条件还可以的星星而言,很是正常,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江月而言,邹庆是在炫耀。是的,炫耀,除了这个词,她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词来形容邹庆。那个时候的江月,是什么样子呢?瘦小,头发自然卷,皮肤蜡黄脸上有雀斑,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事实上,除了校服,江月只有两套衣服换着穿,而且那两套衣服还很相似。以至于,当时,江月的同学都以为江月从来不换衣服。普通的长相,一般的成绩,困窘的家庭,孤僻的性格,让那个时候的江月非常的自卑。因此,江月很不喜欢邹庆。江月更喜欢和星星呆在一起。星星很单纯,喜欢画画,会买零食分江月吃,更重要的是,她们是床友。江月这一代读初中的时候,需要自带床上用品,学校只提供一个床位。睡在一张床,被子和床单被套是星星提供的。星星用她的善意,维护着江月的破碎的,卑微的自尊心。
星星的人缘很好,班上的女生都喜欢和她玩。比如,烨邱、菲愿,徐夏, 杨子等等。星星也很喜欢画画,江月不止一次调侃星星,以后要让星星设计自己的嫁妆。星星答应了,说等自己以后真正的开始设计服装,一定会帮江月设计的。但是江月却没有想到,十八岁那年的一场高考,会考散了所有的承诺。
2012年九月
豆蔻不婷婷,谁又在身边?
江月曾经听过一句话,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然而,在友情的世界里,这个规律,并不成立。星星的人缘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班上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愿意和她往来。但是对于江月,星星,几乎是她友情世界里的全部。江月巴不得做什么都和星星一起,吃饭,睡觉,学习,哪怕是课间十分钟去厕所,都想要和星星一起。也正好,江月和星星睡在一张床,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一起做很多事情。但是初二的时候,星星的同桌变成了烨邱。慢慢的,星星开始和烨邱一起做很多事情,吃饭,学习,上厕所,看小说。江月又变成了一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小学。读小学的时候,江月没有朋友,每天早上,江月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去学校,去各自的班级。课间的时候,江月就看书,看各种书。放学的时候,江月会先去学校图书馆借书,然后看着书回家。回家了也是,做饭,吃饭,写作业,再电视,接着,就睡觉了。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江月小学毕业。都未曾改变。哪怕六年级的时候,江月是班长,是语文课代表,是班上第一名,她仍然如此的怯懦,自卑胆小到连同学录都不敢拿给班上的男生签。最后,是班上的一个女生看不下去了,一把抢了过去,发给了班上的男生。
单纯,可爱的星星,眼里有着青春的朝气,阳光而且热烈,像是开在三月春风里的桃花,明媚而鲜亮。而江月,却如同长在深巷角落里的苔藓,潮湿且不见光亮。唯一可以给人慰藉的是看书。无论有多么烦躁,拿起书,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是江月的全部了。那个时候,江月家的菜地前面种了一棵桃树,桃树前是排瓦房。据说,是一个来自外地的老板租的,里面住的全部是工人。后来工人搬走,那房子也成了空房。江月她们在桃树上栓了一个秋千,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坐在秋千上,画画,看书。目光所到之处,灰色的路,金色的田野,碧绿的河,青青的山,依次排开,最后是悠远的蓝天。花开的时候,江月总忍不住为之着迷,枝繁叶茂的时候,阳光透过枝叶细碎的洒下来,斑斑驳驳,岁月静好,让人恍了神。
读初中以后,江月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以前那个,安静,听话的姑娘,变得很暴躁。总是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当中。不过幸好,还是爱念书的。也努力想要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县二中。
江月对于邱烨,保持着一种淡淡的距离。冷冷的看着她和星星如此的亲密。为此,江月和星星,冷战了两天,睡在一张床上的人,冷战两天,那种尴尬,无论如何,她们也掩藏不住。第三天,江月忍不住先开口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江月忘记了,只是记得 星星说她也不好受。从那以后,星星和江月的关系,好了很多。
初二是匆匆忙忙的就过去了,窗外的那棵树的树叶,绿了,黄了,就这么,到了初三。
2013年九月
到了初三,大家似乎都开始收心,备战中考。那个时候,邱烨,她有徐夏,有杨子,但是她依旧固执的霸道着星星。江月对此早已释怀 ,因为那个时候 ,好像没有谁和谁得关系一定是最好的。女孩子的友情,就像天气 ,瞬息万变 。今天她可以因为一个苹果和A的关系很好,明天也可以因为一个凤梨和B的关系最好。江月和星星的关系很好,但是和菲愿的关系也不差。那个时候,菲愿是走读生,江月住校。所以江月每天早上都是和星星一起 ,5:50起床,然后洗簌完毕 ,去教室学习,天亮以后,再去吃早餐,然后去操场背书。有一天早上,江月和星星走到教室门口,那天的朝霞很美,两个人就站在教室外面,看着朝霞,聊起了未来。想要过的生活,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考的高中。星星那个时候很担心自己考不上二中,而江月却突然不想要去二中,想要去八中了。星星很希望和菲愿她们一起考到二中去。江月想要考八中的事情,星星知道,星星的妹妹,木子婷知道。木子婷那个时候读初二,会认识木子婷, 也是因为星星。那个时候,星星的家里人,已经开始知道江月的存在。后来的时候,由于江月厚着脸皮去星星家蹭吃蹭喝多了,星星的一家人,都知道了,星星有一个朋友,江月。
江月和菲愿的关系也很好。那个时候,江月是羡慕菲愿的,成绩好,写字漂亮,性格逗人喜欢 ,长得也漂亮。她们会一起坐在通往顶楼的楼梯间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但是聊得最多的,还是关于未来。坐在楼梯间的阶梯上,一眼望去,是悠远的蓝天,白云慵懒的飘着,黛青色的山峰此起彼伏,风轻轻的吹着,午后的阳光照着白色的教学楼,鸟儿懒懒的叫着,连蝉也休息了。江月和菲愿,便坐着,若有似无的说一些什么话 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回教室去睡觉。只留下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到了初三,各种模拟考试如潮水般涌来,望着低到尘埃里的分数,江月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是否能考上二中里相对还不错的班级。要不要去七中呢?如果去七中,也许就可以在一个比较不错的班级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不是吗?那几天,江月满脑子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搞得心烦意乱。但菲愿他们都要去二中,如果江月选择七中,那么就要和大家分开了,这是江月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江月不愿将就 ,二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环境比其中好,学习氛围浓厚 ,反正按照江月的成绩,肯定去不了八中,那就去二中吧!目标定下了,剩下的就是努力。江月的数学成绩,初一的时候还不错 ,到了初二,仿佛遭遇了滑铁卢 ,几乎没有及格过。120分的卷子,一般就考60多分。有一次,江月考了103分,卷子发下来的时候,班主任不可思议的看了江月一眼,觉得特别惊讶。邹庆用那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江月,问她上次期末数学考了多少分,这次怎么考这么高?江月一愣,这是怀疑她抄了别人的试卷?江月不屑于去和别人说起自己私下做的努力。只是坐在位置上,心里觉得很悲伤。
上了初三,江月在数学上花了很多功夫,准确的说,是在理科上花了很多功夫。初二时相对擅长的物理,也变得有点困难,而且,初三增加了化学这门学科。学习就变得更加吃力。也是那个时候,江月开始接触了篮球和羽毛球。每次模拟考试完毕,江月都会去打篮球,一打就是两个小时。打完篮球,还会和班上转来的那个男生,余博,打一个小时的羽毛球。星星那个时候一般不和江月打篮球,但是对于羽毛球,倒是充满了兴趣。也是初三 ,星星开始戴牙套。刚好戴上牙套那段时间,星星经常痛得想哭 一刷牙,满口的血,吃饭只能吃流食,也不能陪着江月她们在下了晚自习以后 ,去食堂买一份两块钱的粉吃。在星星戴牙套之前,江月和邱烨,徐夏,星星 ,经常会去食堂买东西吃。伴着星光,伴着喧闹,伴着食物的香味回到宿舍,洗簌,洗衣服,偶尔也会偷偷的用星星的手机听音乐。
星星和邱烨,属于相爱相杀的那种,邱烨的霸道,无人不曾领会。大家对她真的是又爱又恨,她的骨子里 ,有一股东北女人的英气 ,特别护短,特别强势。江月看着星星在邱烨那里受了委屈,心里会难受,但是,软弱的,自卑的江月,只敢在心里替星星感到忿忿不平,而且,过不了几天,星星和邱烨,又会和好如初。江月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心疼,有些自作多情。那些难过,莫名的多了一丝讽刺。星星家开的小卖部,租的是邱烨家的房子,邱烨一家,就住在星星家的小卖部的上面那层,所以比起江月,邱烨和星星家的人,更熟悉。
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很快到了初三的下学期。
2014.6月,毕业季
进入初三下学期,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 ,开始动员普通班的学生去读职校。星星她们所在的班级,在当时,属于重点班里的普通班。所有的老师都觉得,江月她们班,最后能够考上一中和二中的人加起来,不会超过20个。整个初三,六个重点班,江月她们班的成绩,几乎科科倒数。但是人生仿佛就是这样,跌落到了谷底,只要不把那个谷底凿穿了,总该往上爬了。初三的时候,江月她们再一次换了一个语文老师,从初一到初三,这是第三个语文老师。大家新来的老师,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镜,人称梅神,昵称梅哥。梅哥一来,就实习了大幅度的改革,从古诗到文章,到字词句,到文章分析,一个学期过去了,江月她们班的语文成绩从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其他科目的成绩,也开始有所提升。江月最开心的,是自己的数学成绩,也开始有进步 ,有一次甚至考了134分。那次,班主任除了惊讶,还多了一份骄傲。整个班级的氛围,变得越发的凝重。每个人的书桌上都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每天课间的时候,那些爱下象棋的男生也开始讨论起几何题目的证明方法,数学试卷上的函数题目怎么做?小球的运动轨迹,化学方程式。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对于未来的期望,再沉重的黑眼圈也阻挡不了眼里的光。中午在教室里自修的人越来越多。每次睡醒,耳边都会传来卡尔本茨的《Yesterday once more》或者典型的军旅歌曲《东方红》,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其他风格的歌曲。有一段时间,江月她们为了转移自己的焦虑,一醒来就讨论,下一首会放什么歌曲。中考的脚步越发临近 ,星星的焦虑也越发的重,她很担心自己考不上二中。每当这个时候,江月就会和星星走到通往顶楼的楼梯间 ,聊天。楼梯间的白墙上,被写满了各种留言,爆粗口的,安慰的,文明的,许愿的,初三的学生戏称它为文化墙。随着文化墙盛行的,还有一本厚厚的同学录。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拿同学录给大家签,接着,就像龙卷风一般,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一本同学录。一下课就开始疯狂的发同学录,班上的同学,自然是人手一张,人缘广的,通常都是整栋楼跑,去给自己在其他班级的朋友发同学录。有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每个人,每天都会收到十几张同学录。因此,大家的课间活动也变成了写同学录。有的时候,甚至上课的时候都写。是啊,三年的情谊,小小的一张纸,怎么写得尽呢?直到语文老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语文课上命令禁止在课题上写同学录,大家才收敛了一点。老师也心疼同学们吧,毕竟分离,对于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而言,多少带了一点残酷,怎么还没有学会珍惜呢?就要面临分离。
体育考试的那天,刚好是班主任的生日。因此,班长组织大家,密谋着给班主任过生日。一声令下,大家开始准备。由于那几天要体育考试,聚餐是不可能的,生日蛋糕也买不了。所以,班上的同学,每人给班主任写了一封信,还偷偷的练习那首《北京东路的的日子》。在体育考试那天,感觉班主任比大家还紧张。考试在白天,晚上还是要正常上课。江月记得,那天晚上,班主任出去陪监考体育的老师吃饭,班上的同学一直在等着老师回来。并且让班长给老师打电话,询问老师的位置。那种心情,绝对不亚于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终于,在一阵焦急的等待以后,班主任出现在了校门口。班长把大家的信放在了讲台上,黑板上是星星她们写的生日快乐。班主任进来的时候,大家激动的都站了起来,班主任喝了一点酒,有点微醉。正在班主任一脸疑惑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一起大叫着“老班,生日快乐”。接着便唱起了那首《北京东路的日子》。在大家唱完后,班主任的脸红了不少,当看见讲台上的那些信的时候,眼睛突然就红了。哽咽着声音 ,说自己喝醉了,让我们自习。一直到毕业前,班主任还是会不时的提起这件事情,说自己回去那天晚上就一直在看那些信,真的特别感动。自己一个大男人,差点忍不住哭了。班上的同学却忍不住笑了。班主任怎么这么可爱呢?
窗外的那棵树的树叶,颜色从鹅黄,变成嫩绿,再变成淡绿,颜色变成了墨绿的时候,江月她们迎来了中考。
江月所在的这个中学,因为一些丑闻,不被设为中考的考点,他们需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乐米,参加考试。考试要考三天,所以她们还需要在那里住。住的房间统一由学校来订,提前交钱。江月记得,当时,她,星星 ,菲愿 ,邱烨,住在一个房间。住的是一个招待所。而另外一个班的住的却是酒店,江月班上的人还为此耿耿于怀了一段时间。后来的日子里,因为一些事情,江月经过乐米,当初那个招待所也已经改名成了银河宾馆。但是当时住在里面参加中考的人,早已各奔东西。
在乐米那几天,除了去考试,就是在乐米的各个地方闲逛。看书是看不进去多少的,索性四处看看。有一次考完试以后,下雨了,大家都没有带伞,但是也没有人想要跑。反正雨后还是雨,跑也没有用。为了联系方便,去乐米之前,妈妈把她那个用了不知道多久的按键机给了江月,尽管那个手机很破,江月还是很开心,终于有手机了。回到招待所,江月会用星星的手机听歌 ,那个时候,江月疯狂的迷恋本兮的《你在看孤独的风景》 每天晚上必定要用星星的手机单曲循环好几遍才肯睡去。
再精彩德电影,也会有落幕的时候。考了三天,考试终于结束了。离开乐米的那天,不晴,天气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江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的面包车,怎么上的车,怎么回到的家。江月只记得,回家的路很崎岖,头很晕。回到家,一直睡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天空还是一片灰色,江月以为还早,一看表,两点钟了。惊觉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头晕乎乎的,心里很空,一阵慌乱,直到奶奶叫了自己一声。江月才明白,中考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不用再去分析错题,整理试卷了。
2014.8.8 那年高一
等待出成绩以及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无疑是无比漫长的 ,无事可做的江月再一次沉迷上了看小说。反正爸妈不在家,奶奶也不能再拿学习的事情来数落江月。星星很忙,陪不了江月,家里的商店很忙,她走不开。菲菲要帮着爸妈顾好家里的生意,也很忙。星星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也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县二中。
幸好,她们都考上了。江月这个班,创造了向水中学中考的奇迹,考上了县二中的有22个,考上县一中的有22个,总共为44个。班主任笑得脸都抽了,因为拿奖金都拿到手软了。内心又感动得想哭,毕竟之前没有一个老师看好自己的这群学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苦苦的相信着,自己这群学生没有那么糟糕。据班主任说,因为江月他们这一届考得很好,所以让他实现了自己买一辆大众的目标。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星星差点哭了,因为她是擦线过的。她的分数就比录取线高了不到十分。不过幸好,还是录取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高中里好好努力了。
菲愿她们自然也是考上了县二中,而且考得都不错。因为不知道怎么去县二中,所以江月厚着脸皮蹭了菲愿父亲的车,一起去了县二中 。那天早上有雾,坐车去县二中的路上,江月写了一篇日志。
到达县二中的时候,像是为了迎接江月他们的到达。天气忽然转晴,天空蔚蓝如洗,阳光暖得有点过分。下了车,走进县二中,江月心里默念,县二中,我来了。菲愿和江月不在一个班,宿舍自然也不在一起。菲愿被爸爸领着去办理开学的各种熟悉 ,江月就自己一个人 ,办水卡,饭卡,领取床单被套等。江月的室友都是在家人的陪伴下来的,江月对床的那个女生,刘岚,是在她的嫂子,姐夫,妈妈的陪伴下来的 。刘岚有一次跟江月说,我记得新生报道的那天,我看着你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宿舍,我觉得你好厉害。江月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爸妈从小出去打工,只留下江月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妹妹在家,也让江月她们,早早的就变得很独立。江月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别人都是花样年华,但是留守孩子的却是草样年华。江月觉得,自己像是一株草。一株什么样的草呢?在后来的人生中,江月明白了,自己就像是一株长在狂野里的草,独自面对着风霜雨雪,奋力向上生长。
新生入学的老规矩,找教室,做自我介绍,安排军训的事情。班主任是一个哥哥从华中科技大学毕业的女老师,年轻,漂亮 ,充满干劲。说,班干竞选,等到军训结束再举行。接着让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就各自回宿舍了。
回宿舍的时候,江月收到班上同学的短信,大家说,都考上了县二中,聚一下吧!到了草地上,江月见到了星星。当时她和邱烨聊得正开心,没有看见江月。距离中考完,快要两个月没见,江月觉得星星陌生了很多。眼睛里多了一些江月看不懂的情绪。江月勉强笑着坐到了杨子的旁边,听着大家聊天。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江月。心里感到一丝酸涩,原来友情的世界里,不是你把对方看得有多么重要,对方也会如此的。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好,很美,月光冷冷的泛着白光,不带一丝温度。
那天晚上,大家聊了一会儿,便散了,各自忙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月心里想,星星,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是吗?
2015.6月,高一
星星的班级在16班,在县二中属于很普通的班级。江月在13班,属于中等班级。但是江月当时很开心,因为自己的班级和星星的班级特别近。江月对面的班级是14班,邱烨所在的班级,14班的旁边是15和16班。每次下课,江月都会去星星她们班门口找星星,跟她说几句话,如果星星特别忙,她也会站在门边看看星星。渐渐的,两个人的事情都开始多了起来。星星是文娱委员,江月是纪律委员,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而且又不住在一栋宿舍楼,见面的次数便少了很多。再者,星星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不缺朋友的人,她那么善良,那么单纯可爱,很多人都喜欢她。而江月,因为纪律委员的身份,再加上自己本身的性格原因,在那个班里,几乎没有朋友。刚开始,甚至因为纪律委员的身份而被全班大部分男生所讨厌。班长也同样被班上的大部分男生所讨厌,也因为这样,江月和班长的关系还不错。但是江月依然觉得特别孤独,因为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星星了。
孤独的时光里,江月除了埋头学习,阅读,还爱上了吉他。江月和星星说了自己想要学习吉他,星星告诉江月,吴琪甜加入了一个吉他社,而且买了一把吉他,让我找一下吴琪甜。吴琪甜是在初三的时候转来江月她们班的。她第一天来的时候,正直中午,大家都在吃饭。她吃完了饭,便在宿舍里用洗脚盆洗饭盒,还拿出了葡萄问大家吃不吃,包括江月在内,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刚刚转来,说话声音有点嗲,胖胖的女生,是不是有病啊,怎么会用洗脚盆洗饭盒?没有人伸手去接她的葡萄。只有一个人没有笑话她,那个人,是星星。星星很开心的接过了她的葡萄吃下去 ,然后跟她说,那个盆不适合用来洗饭盒哟。并且可以用她的洗洁精洗饭盒。吴琪甜甜甜的笑了。后来,因为文理分科,江月和分到了一个班,有一次无意中讨论起这件事情。吴琪甜说到了她刚刚转入向水中学那天,她刚来,什么都不懂,用洗脚盆洗饭盒,大家都笑她,也不吃她的葡萄,只有星星是一个例外。因为这件事情,她特别感激星星,和星星的关系也特别好。她说,当时如果没有星星,她真的会特别尴尬。
仗着自己和星星的关系还不错,江月找到了吴琪甜,跟她说,自己想要学习吉他。吴琪甜说,自己可以帮她联系吉他社的社长 。几天以后,吴琪甜果然跟江月说,自己帮她联系了吉他社的社长何敬贤。江月顺带加入了吉他社,跟着何敬贤学习吉他。江月高中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是500。没有多余的钱买吉他,便跟英语老师借了400,自己攒下了100,买了一把500块钱的吉他。想着,过年的时候,爸妈一人给自己发100的压岁钱,平时给一点点,自己再攒一点,下个学期开学,应该可以把钱还了。那个时候,江月每天中午都会在宿舍练习吉他,从最基本的音节开始。然后是最简单的曲子,生日快乐,欢乐颂,小星星。室友张杭过生日的时候,江月还给她弹了一首《生日快乐》。
江月的《欢乐颂》还没有练习得特别熟练,便迎来了寒假。回家的时候,江月没有拿上吉他。因为爸妈不会允许江月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即便是在寒假,江月每天除了做家务,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便只能学习。不过江月没有想到,那个春节,爸妈一分钱都没有给自己。哪怕是除夕那天,也没有。江月的心,忽的,跌倒了谷底。没有收到压岁钱,意味着,买吉他的钱暂时还不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不守信用的人?新学期开学,江月找到了星星,跟星星说起这件事情,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星星也很难受,眼睛红红的,可是她也没有那么多钱借给江月。只好抱着江月,任凭江月在自己怀里哭。江月哭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吉他卖了。钱,必须要还,而且这个学期,要准备文理分班考试,练习吉他的时间,也会少了很多。星星不知道怎么安慰江月,只是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江月再次找到了何敬贤,说自己要卖了吉他。400块钱吧!毕竟自己已经用过了。正好何敬贤想要重新买一把吉他,而且觉得江月那把吉他还不错,就自己买下了。
上了高中以后,江月的爸妈每次给江月打电话,必定说起生活的艰难,钱有多难赚。让江月好好学习。可惜了江月的哥哥江海和姐姐江阳,都是读书的好苗子 ,却不好好读书。妹妹江辰,虽然还在学校念书,也是一个不省心的人,只会惹是生非,跟人打架。谈恋爱,要钱。每次打完电话,江月的心里都会多了一份沉重。那份沉重在心里日积月累,无可释放,写日记也不能缓解,压得江月喘不过气来。每次江月和星星说起这些,星星都一脸愤慨,觉得江月的爸妈,从小把江月她们丢在家里,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现在看江月的哥哥姐姐,放弃了读书,便把希望都放在江月身上,真的有点过分了。江月只是苦涩的笑笑,我能怎么办呢?就我家那个经济条件,如果我姐她们还在读书,也许我根本没有机会进入高中,谁让我的成绩最差?
进入高中,学习变得吃力了很多,江月所在的高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 。竞争很激烈,江月不敢松懈,但是也只能勉强维持在年级700名左右。爸妈的争吵在一天天的变多,江月心里的那份沉重终于在四月份的时候爆发了。那个时候,大家已经在衡量自己选文还是选理,并且为此做准备了。但是江月却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学习,开始自我放弃。以前最喜欢做第一排的人,后来只坐最后一排,以前每周都会乖乖上交的手机 也不交了。成日和班上的一名转学生杨慧婕,以及一名公子哥,屠宇,在后面玩手机,不学习,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江月忘记了,屠宇是富二代,文科成绩还不错,杨慧婕是官二代 ,也是富二代。之所以会转来县二中,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犯错太多,被开除了。她的父亲,动用自己的权利,让她来了县二中。从那以后,江月的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似乎也放弃了她。那个时候,江月他们的班每周逗需要写周记。高一上学期,江月的周记里,充满了豪情壮志,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到后来,江月不写自己的梦想了,开始写那种很颓废的小说。有一次语文课,江月在和屠宇聊天,语文老师叫江月起来回答问题,江月没有回答上。语文老师看了看江月,说到:曾经的豪情壮志,一腔热血,都去哪里了?说完看了一眼江月,然后便让她坐下了。坐下来,江月忍不住哭了。语文老师的话,并没能让江月幡然悔悟,江月还是一样的玩,一样的颓废。心里不再想着学习,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賺钱。但是这一切,江月都不敢告诉星星。在星星眼里,江月是那种极其坚强而且励志的女孩子,一心想要走出大山,所以一直特别努力。江月怎么敢去破坏自己在星星眼里的,那么正面的形象呢?而且,临近分班考试,星星的压力很大,她的理科不是特别好,所以她决定做艺术生,学习美术。
一天中午,班上的孙娟告诉江月,有一个可以賺钱的机会。江月问,是什么。孙娟说,学校外面开的那家开心土豆,想要找一个在学校里的学生送外卖,1/10的提成。因为他们不能进学校。我看你好像想要賺钱,就跑来跟你说了。江月一听 ,忙问,我可以去和那个老板谈谈吗?孙娟说,你可以亲自去和开心土豆的那个老板谈谈,把事情搞清楚。于是,当天下午,一下课,江月便飞快的跑到了学校外面那家开心土豆,并顺利的和老板谈下了合作。每天早上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之前,江月把订餐信息发给老板,由老板那边做好饭,江月下课去拿了送进学校。提成为1/10,当天结账。江月和老板谈妥了以后,便跟孙娟说了这件事情,拜托孙娟帮自己宣传一下。没想到,效果很好。第二天早上,江月接到了70多块钱的订单。江月那个时候,已经属于班上的边缘化的人群,坐在门后面,反正没有人会管自己。至于上课巡查的老师,屠宇和杨慧婕 ,会帮自己看着。江月确认了订单信息,还要自己挨个上门去收钱。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用支付宝,用微信的人也很少。江月的手机上虽然有QQ,但是江月没有钱订流量。到了中午,江月便背着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飞奔出去拿餐。再飞快的跑进来,送去各个教室,宿舍。送完了餐,自己再跑去食堂,看看还没有没有饭。第一天,江月用这样的方式赚了11块钱,她把11块钱都买了糖果,送给了星星。然后看着星星,很随意的分给其他说着要吃糖的同学。例如邱烨邱,江月,是有那么一点不喜欢,甚至是嫉妒邱烨的,嫉妒她和星星的关系,如此的好,嫉妒她和班上的男生玩得如此开。就这样,送了四天的外卖,第五天,那天特别热。当江月手里提着那一袋沉甸甸的外卖进学校的时候,突然特别想哭。眼角忍不住流了一滴眼泪。她想,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那天的天气很热,江月很饿,但是她手里加上包里,有11份外卖要送。江月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把那11份外卖送完的。江月只知道,等自己送完外卖去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江月只好去买了一盒泡面,然后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了。
江月告诉了孙娟,自己不想要再送外卖的事情,并且拒绝了老板的加薪条件。然后江月便买了一堆文科资料,开始准备复习。但是在考试的前一个月,江月突然开始纠结,自己真的想要选择文科吗?那天中午,她给姐姐江阳打了一个电话,最后决定,选理。当大家知道江月决定选理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劝她 选文。说她的文科这么好,不选文真的很浪费,而且距离分班考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理科的东西来很难上来。还是只有一个人,支持她选理,那个人,是星星。星星坚定的选择理科,并且选择了艺考这条道路。一直到那个时候,江月还是没有告诉星星,自己之前送外卖的事情。江月想,就让这成为一个秘密吧!
在分班考试的前一个月,江月几乎丢掉了所有文科的复习,只要保证可以及格就好。除了正常的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刷题。
很快便迎来了文理分科考试。果然,江月最后那一个月的奋战,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文理分科的那场考试,江月考得一塌糊涂。知道成绩那天,江月还医院照顾受伤的妹妹。当同班同学把成绩告诉她以后,她站在医院的一个阳台上,没有哭。只是顺着阳台后面的办公室,走出了医院。那段时间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江月很想要体会一下喝醉是什么感受。摸了摸口袋,发现只有3块钱,医院门口那个小超市里,最便宜的啤酒也要3.5元。于是便在心里希望,自己出门可以捡到5毛钱。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不知道可以打给谁。最后她打给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学长。电话被接通的瞬间,江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问学长可不可以出来陪她一会儿,她说看着路口的车挺多的,不如就走过去吧。那个学长很不知所措,问了江月的位置,让江月在一个超市门口等他,他马上回来。江月说好,还说,希望学长可以带5块钱,给她买一瓶啤酒。
学长来的时候,江月正坐在一个十字路口旁边的超市前面哭。见了学长,哭得更加厉害了。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事情。一直央求学长给她买一啤酒,学长都拒绝了。期间,妹妹江辰给江月打了好多电话,都被她挂了。江月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记得,在23:00多的时候,那个学长不得不回家了,因为他第二天好像要去一个什么地方。学长让江月回医院去,江月不愿,学长拿出了钱说,那你去开一个房间休息。我给你钱。说着便掏出来一把钱,江月只拿了五块钱,然后说,妹妹还在医院等我,我不回去,她会害怕的。学长见江月冷静了很多,便放心的走了。
回到医院,病房里的人都睡了。江月哭累了 走到病房里的那张空床上,单曲循环着刘德华的《笨小孩》,也沉沉的睡去了。
2015.9月,高二
高二新学期开学那天,文理分班的结果,就放在教学楼主楼的前面,依次排开。江月她们挤过拥挤的人群,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菲愿和贺香在七班,杨子和邱烨选了文科,江月,在14班,14班,看着这个数字,江月觉得好讽刺。县二中的等级制度,无比明确,从实验班到最普通的班,划分了五个等级。数字越小,班级越好。那届文理分科,理科17个班,文科12个班。江月忍住了想要哭的冲动,却掩盖不了身上的失落情绪。星星在16班,但是星星比江月想得开一点,对于自己在16班,没有那么的悲伤。大家想要安慰江月,但是显得那么无力。菲愿和贺香的安慰,多少会让人觉得带了一点优越感,杨子和邱烨选了文科,说话自然无关痛痒,还是星星,忍着自己的情绪安慰江月 ,真的没关系的,在哪都要好好学习。然后便张罗着,大家出去开心土豆吃饭吧!星星和邱烨她们好像有其他事情去忙了,最后只剩江月和菲愿去吃饭。然而江月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换的新手机,用了才不到一个星期,就在开心土豆那里,被一个貌似用苹果手机的人给偷走了。当时江月整个人都要炸了,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江月当时气急了,恨不得杀了那个人。无奈之下,只好又拿起了自己高一时用的那个厚的像砖头一样黑色联想破手机,去重新补办了一张电话卡。这一次,陪在江月身边的人,不是星星,是菲愿。
上了高二,星星更忙了,她是艺术生,经常要去画室画画,一去就是一整天。或者有的时候,连续十几天,天天都要去画室。而且文理分科了以后,江月她们从主楼搬到了综合楼,星星和江月的教室在不同楼层,想要见面,更加艰难。而星星和邱烨,因为住在一栋宿舍楼,见面的机会比较多,还可以经常串一下宿舍。星星宿舍和邱烨宿舍的人,好像都认识对方。而江月呢?谁都不认识。除了一个女孩,陆雅莉。星星和陆雅莉的关系很好,从高一到高二,两个人都在一个班。星星偶尔也会提起江月,再加上江月高一的时候,没事就跑去星星她们班,一来二往,便认识了。因为星星较忙,有的时候,想要了解她的情况,江月都会问陆雅莉。整个高二,江月和星星,明明在一栋教学楼,却没有见过多少次面,没有一起吃过几次饭。校园外的桃花林,花开了谢,谢了又开,江月也不曾和星星,在那片桃林里走过。桃林里落了一片残红,无人问津。
江月读书比大家都晚,是那群人里面,年龄最大的。2015年12月份的时候,江月迎来了一自己的18岁生日。在18岁以前,江月从来没有国自己的生日蛋糕,也没有过生日的经历。在江月的记忆里,每次过生日,奶奶都是煮两个鸡蛋给她,就算是过了生日了。但18岁生日不一样。那天恰好是一个周六,江月决定,请大家出去吃饭。
那天,下午下了课,江月一行人便出发了。菲愿问江月,咱们去哪家吃饭,江月答了一句,不知道。菲愿便说,你过生日,请大家吃饭,那你中午就应该去看好地方呀,而不是让大家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一点尴尬。江月正不知所措之时,星星说,没事,我们现场去看就好了。大家一听星星这么说,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星星,善良的,单纯的星星,总是在人陷入窘迫之时,给别人以无形的帮助。付出而不求回报,这样的星星,谁舍得辜负呢?
吃完饭回来,照例是要吃生日蛋糕的。江月跟星星说过,从来没有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很希望自己的18岁生日,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生日蛋糕。星星说,那我送你一个吧!当真,那天晚上回来,星星去校门口的蛋糕店拿了一个之前订制的生日蛋糕,为江月而订制的。大家在操场上找了一个地方,开始帮江月过生日。
明亮的烛光,整齐的生日歌,银白的月色,稍带一丝寒意的清风,江月感动得快哭了。星星呀星星,你送给江月的,哪里只是一个生日蛋糕啊,那分明是一笔填补了江月生命的空白的一抹彩色啊,叫人怎么忘怀,怎么不感动呢?那是江月记忆里,过得最盛大的生日。在吃饭的时候,江月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说江月18岁生日快乐。那也是爸妈唯一一次对江月说:月月,生日快乐。当江月拿着一堆生日礼物回到宿舍的时候,董歆和杨子藤,也拿出了送给江月的生日礼物。董歆还帮江月录了一个视频。镜头里的江月,一脸害羞,但是笑容却无比幸福。那样的生日,在江月的记忆里,再也没有第二次。星星给过江月的那场烟火,江月在其他地方,再没有见过。
2017.6月,高三
进入高三,星星的焦虑日益增多。算不出的数学函数题,画不出的物理受力分析,配不平的化学方程式,记不住的生物小知识,该死的英语单词,为何如此欠揍,背了忘,忘了,便不想背。就连语文也让人头疼,一个选择题便是3分,读不懂的各类文章,写不完的议论文。江月的情况不比星星好。江月已经记不清,自己拿着从上高中,便再也没有及格过的物理试卷哭了多少次?到了高三,物理只考30多分,变成了家常便饭。很多次,江月拿着20多分的物理试卷,只揉做一团,欲扔之时,又展开,铺在桌上。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要选理科?化学再也不像初三那样,元素周期表都只需要背前20个。生物还是老样子,背吧!至于数学,江月不知道因为数学哭了多少次。江月和星星的数学老师是同一个。老师很佛系,讲课不温不火,就像午后慵懒的阳光,让人只想睡觉。为了改变自己的数学,江月在一个晚自习后,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数学老师,想要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然而,不过是月色投入湖面,并未激起任何涟漪。
星星是艺术生,上了高三,要备战艺考,还要顾好学业,压力特别大。数学几乎跟不上,江月的数学比星星稍微好点,便硬着头皮给星星讲数学题,希望可以帮星星补一补数学。那个时候,星星还在外面报了一个班,专门补数学。和另外一个女生,周晶晶,一起。周晶晶是初二时便转来江月们班的,很喜欢善良的星星。高一和星星有缘在一个班,高二文理分科,还是在一个班。和星星的感情也及其要好。
江月尽量克制着自己,不给星星带去任何负面情绪。身处高三,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除了全力以赴,别无选择。因为你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家里没有开矿的爸妈撑着。而对于像江月这样的山村的孩子,高考,绝对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步。因此,江月丝毫也不敢松懈。心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杨子藤曾经对江月说,我觉得你现在变得好冷漠,心里只有学习 ,连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怕浪费你的时间。江月心里一片苦涩,像吃了黄莲般,有苦难言。江月怎么敢松懈?怎么敢?到江月读高三的时候,妹妹江辰,也已经放弃了学业。江月成为了家里,唯一一个还在读书的人,爸妈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江月身上。指望着江月,通过高考,可以出人头地。
高考体检那天,班主任说,只要稳住,江月考一个重点一本还是不成问题的,生物老师听完江月近几次的模考成绩,说,江月再家把劲,考一个九八五还是可以的。就在体检之前,江月的模考成绩是年级300多。成绩出来那天,江月还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爸妈高兴极了。不断的说着,如果江月考上一本,就给江月买手机,买衣服。
县二中的红五月,无与伦比的热闹。以前江月和星星她们,都是看了就算了,反正自己不是主角。这一次,舞台的闪光灯照耀了她们,舞台的正中间,留给了她们。
伴随着红五月的舞台谢幕,17级的高三学子,迎来了高考。
江月已经通过了苏州大学和南京农业大学的农村单招,所以只要过了一本线,江月就可以去这两所学校的其中一所读书。星星的艺考成绩不错,她很想要去北京服装学院,只要发挥好一点,基本上已经稳了。
江月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心里慌了,看不进去书,紧张得快要哭了。便疯狂的去操场跑步。班主任之前说过,如果大家在高考之前,特别紧张之类的,一定要打电话给她,不要自己做傻事。江月跑步,也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但是还是心慌意乱。第二天考完语文,一切还正常,考完数学,江月和杨子藤去吃饭,差点哭了。大题几乎不会,该死的几何证明题,明明平时都会做第一问的。函数题几乎没有动。考完理综,大家都快要崩溃了,不止江月,大部分人都是。做完英语试卷,时间还有剩余,江月坐在考场里写了一封遗书。
对于高三党而言,等待成绩,绝对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亲朋好友的询问,自己的猜测,成绩出来之前,身边的人是一种态度。成绩出来以后,很多事情都变了。知道成绩那天,江月在家里哭了一天,家里没有人,江月想到了去死。她不敢马上告诉爸妈,自己的成绩,她可以诉说的,只有星星。星星知道了江月的成绩,也觉得特别意外。安慰了江月很久。对于江月家里的事情,星星知道的比较多,也知道江月的爸妈会怎么对待江月。但是此刻,星星在忙家里的事情,没有办法陪在江月身边。
江月哭累了,星星也不得不去忙家里的事情。两人只好挂了电话。江月想要写日记,却不知道怎么下笔。江月看到了路遥的《人生》,不知为何,江月决定再看一遍。
进入了书的世界,江月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但她仍然为女主的经历感到难受,一片深情被如此辜负?是男主高加林的错吗?是她本身的错吗?不,都不是。尽管身处同一个时代,但他们之间却隔了整整一个世界。男主大学毕业,见过外面的世界,每天思考的是时事政治,国际经济。父母都是农民,家里一贫如洗。女主却因为父亲以前的偏见,从进过一天学堂,大字不识一个,每天讨论的,也只是村头李嫂家的母猪下了几个崽,村尾张大爷家又收了几斤粮食。女主的父亲头脑不错,赚了点钱,是村里的二当家。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搭。然而爱情,从来不讲道理。当女主被男主无情的抛弃的时候,女主没有没有骂男主,没有怨恨男主。她觉得是自己配不上男主。甚至,当女主的家人想要抱负男主的时候,女主还为他求情,替他说话。
“如果我死了,一群人会痛苦,如果我活着,只是我一个人痛苦。”这是女主说的一句话,那个时候,她决定放下男主了。看着这句话,江月想了好久。江月想,自己真的就要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吗?如果自己死了,星星怎么办?爸妈怎么办?姐姐她们怎么办?因为这句话,江月暂时放弃了要自杀的想法。可是一想到要面对父母的询问,江月只敢到一阵害怕,浑身都忍不住颤抖。全家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江月的身上,但是江月只交出了这样份糟糕的答卷。要怎么面对他们?要怎么面对那样一份沉甸甸的期望?江月连一本线都没有过,更别指望上一本重点大学。
这一切,江月逃避不了,父母那关始终要过。毫无意外的,父母知道了江月的成绩以后,很失望,觉得既然江月考不上一本重点,不如去他们那里打工吧!他们给江月租房子,找厂。江月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对爸妈说,自己要去读书。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读书。爸妈听罢,没有再管江月,那个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爸妈也没有给江月寄钱。
知道成绩的第二天,大家要去学校填写志愿。江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几天,又怎么填完的志愿。每天拿着学校发的志愿填报参考,不敢看一本学校,因为没有资格,只能在二本学校里不断的找,希望找到二本学校里,最好的那一个。那几天江月很不想和每一个认识江月的人都觉得江月的成绩太不真实了,怎么会那么糟糕?江月决绝的把8个志愿都填了外省的,而且都在东三省那边。星星也是,没有一个志愿是省内的 。
填完志愿,该去找暑假工了。江月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找。填完志愿那天,已经很晚,而且下起了大雨。江月回不了家,便跟着林广,去林广的外婆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林广陪着江月在镇上找暑假工。但是镇上的暑假工几乎已经招满了,江月也试着去面试了家教,但没有成功。最后找到了一份在饭店里当服务员的暑假工,上的是夜班。下午17:00上班,凌晨2:00下班。林广劝江月再想想,毕竟那个地方,真的很不安全。江月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自己能做的,江月打电话给星星,星星向江月介绍了自己的一个姐姐,让江月联系这个姐姐,可以去面试家教。江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联系了这个姐姐,然后去面试,竟然过了。不过和家教不太一样,江月面试的是机构里的数学老师。
爸妈没有给江月一分钱,身无分文的江月向数学老师借了400块钱,收拾好行李,把自己丢到了那个陌生的地方。整整一个半月,只回了一次家。那一个半月里,江月和同事一起去招生,上课。招生那两个星期把乐县跑了个遍,每天早出晚归,晚上还要写教案,备课。接下来的一个月,江月几乎都呆在上课的那个幼儿园里,每天八节课,几乎不停歇,偶尔也和学生打篮球,看书。几乎出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收到录取短信的时候,江月正在给初二的学生讲几何证明。看到录取结果,江月几乎蒙了,她被一所离家几千公里的农业大学录取了。但因为还在上课,江月克制了自己要崩溃的情绪,上完了那节课。
同事们很担心江月的状态,江月勉强一笑,让同事们不要担心,可是谁都看的出来,她的状态很糟糕。江月想过要复读,但是爸妈让江月下一个保证,如果复读机一定要考上一个一本重点,江月开始害怕了。家里条件不好,根本没有这样的精力再支持江月读高四。父母听说江月被一所农业大学录取,还是执着的劝说江月去打工。星星对江月说,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去读书,而且去读大学,不要复读,尽管那个大学确实不如你的意。你换一个角度来想,你早一年读大学,是不是就比别人早一年毕业,就可以早一年工作,早一点实现经济独立。是的,经济独立,这是江月一直以来的目标。挣扎犹豫了许久,江月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去复读的念头,和星星去一起去拿了录取通知书,办好了助学贷款。
江月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在办助学贷款那天,在打印助学贷款资料那个店里,父母一直在责怪江月考得那么烂,还读什么书?江月再也忍不了了,哭着说:你们以为我想要考得那么糟糕吗?我不想考好吗?每天五点多起,一点钟睡,长期熬夜导致了眼角膜发炎,疼得要死,几乎没有周末,中午也在教室,可是那个物理习题我不理解呀,我就是不明白那个该死的化学方程式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们以为我不难过吗?你们要我怎么办?是不是要我从桥上跳下去,你们才满意?”江月说完这些,再也忍不住了,当着整个店里的人抱着星星哭了起来。店里的一位阿姨问星星,江月考了多少分。听星星说了以后,那个阿姨说 要是我的孩子考了这么多分,我得开心死,有些家长啊,对孩子要求太高了。
父亲听完江月的的话,生气的骂江月怎么可以这样和妈妈说话。江月忍不了,直接挂了父亲的电话。导致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哥哥姐姐,妹妹,轮番打电话给江月,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说话?没有一个人心疼江月内心的委屈。江月压下了内心所有的情绪,向妈妈道歉。父母见江月如此执着的要去读书,再加上奶奶和一些亲戚的不断劝说,终于决定同意让江月去读书。条件是,只给生活费,学费,江月自己办助学贷款。这就够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让爸妈为我解决学费。回去的路上,江月对星星说。
暑假工作结束后,江月用自己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一个智能手机,两套新衣服。踏上了去往学校的火车。
2017.9月 不留不念不说话
据说,在厦门大学的学校里,栽满了火红的凤凰花,凤凰花花开两季,一季开在六月,送别毕业生,一季开在九月,喜迎新生。九月,凤凰花花开正盛,江月带着苦涩的表情,抵达了那个被偏见包围了的农业大学。江月来自农村,农业大学在农村江月所处的那个地方,名声不是很好,大人们都说,从小种地长大,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竟然还是一个农业大学,一辈子也只能种地了。为此,每当有亲戚问江月在哪个学校的时候,江月只说城市名,从来不说学校名字。问起江月的父母,他们亦是如此。
和江月不一样,星星被一个自己还算比较喜欢的美术学院录取了,心情不错的星星对江月说,虽然我们隔了几百公里,但是我会在假期去看你的。我去你们学校的话,你可是要带我吃好吃的哟。江月笑着答应了,只是那时候年少轻狂,谁又会明白,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那确实是友情,纯粹的不染一丝杂质的以前。
进入大学,江月和星星的联系少了很多,江月属于那种巴不得什么事情都和星星说的那种,但是星星回复江月消息的频率从刚开始的几个小时,到几天,到一个星期,再到一个月,几个月,直到,再也没有回复。
江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不明白,星星不是在大一寒假的时候,还送过她一份生日礼物吗?在大一的端午节之前,星星不是还打电话给江月说,我觉得咱们好久没有联系了,该打电话联系一下感情了。
是在江月抱怨星星回复她消息太慢的时候吗?是在江月在QQ空间里写打油诗抱怨为何高中的好友回复自己的消息的都太慢,木子婷在QQ上吵架的时候吗?木子婷说江月根本不懂的友情是什么?一天到晚诉苦,只会让身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让江月心里有什么话,自己和星星去说,跟她道歉没用。
江月在QQ上给星星发了很多,可是切一直没有等到回复。在后来的日子里,江月又断断续续的给星星发了很多消息,可是得到回复的寥寥无几。
小孩子才会吵架,成年人都是默契的各自疏远。因此,江月再也没有去过星星家里的店铺。以前,江月每次回家,只要去镇上,一定会去星星的家里。星星家里的人都认识江月,江月也不知道在星星家里蹭了多少次饭。甚至,在星星家里留宿。包括江月的家人,都知道星星的存在。星星的好几个朋友,星星的父母都知道,但是江月的爸妈知道的,关于江月的朋友,只有星星一个。
2019.
星星在江月的好友分组里,从星辰到时间煮雨到我们说好不分离,最后沦落到了我的好友。江月无数次的去星星的空间里,想要了解星星最新的情况,奈何星星属于那种比较低调的人,几乎不发动态。然而江月还是被星星那条给大学好朋友庆祝生日的说说刺伤了心。
星星从来就不是缺朋友的人,在江月还在努力的适应着农业大学的作息时,星星已经在为新的好友庆祝生日。然而和星星的对话框里,只有江月一个人的独白。像无声的剧本 ,嘲讽着江月的自作多情。
江月删了在星星空间的所有留言,差点连星星的QQ都删了,最后还是忍住了,何必如此为难自己?然而江月还是没有想到,当看到三月份的空间访客记录里,出现了星星的名字时,自己会那么的心慌,仿佛失恋的姑娘看见许久不曾见面的前任访问自己空间时的那般手足无措。内心戏丰富得可以拍一部电视剧,她来看我空间了,她发现了什么?她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对我有些冷淡,想要向我道歉了?事实是,这只不过是江月自己的一厢情愿,除了访客记录,星星没有给江月发任何消息,打任何电话,甚至连空间留言都没有。如果星星是超级会员,江月都要猜想,星星是不是连访问记录都要删了?
江月跟菲愿说起这些事情,菲愿问,你怪她吗?江月苦笑:怪?为什么要怪?不怨也不恨。天地江湖日月,不留不念不说话。
四月的一天,江月在空间里写了这么一段话:
我相信,无论友情,还是爱情,在对方和你说出,想要和你天长地久的那一刻,Ta是真的那么想的。只是时光轻而易举的就扭转了一切,隔着时间,空间,隔着来往的人群,隔着山南水北,隔着生活琐屑,那份真挚的情谊,或多或少,蒙上了一丝灰尘,若无人去擦拭,久而久之,也当真不复本色了。便也只好随它去了。这本也怨不得谁。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朋友是如此之多,后来发现,我们的一生中,朋友就好比天上的繁星,看似如此接近,其实每颗星与每颗星之间是那么的遥远。只是那个曾经因为友情而哭得泣不成声的姑娘,也终于在岁月的打磨下,学会了分析判断。不再因为别人随手递来的一颗糖,就感激涕零的把对方认定成了生死之交。也不再勉强自己去迎合任何自己定义的朋友。因为自作多情,真的是如此可笑。也许有些事情,正是因为它是回忆,才显得那么美。所以那份情谊,如果回不来了,不若留作回忆 ,还显得不那么狼狈。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