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妈让你剥一头大蒜。”
我傻乎乎地去掰大蒜去了,全然不知这是妈妈交给姐姐的任务。这大概是小学时我常常遭遇的蠢事。姐姐长我两岁,在我面前常常摆出作为长姐的威严。那时候我爱看动画片,她热衷于电视剧,每每吵得不可开交,但是结局总是我无辜地被晾在一边陪她看电视剧。
上初一之后,我变得足够大度以至再不曾出口伤人,和姐姐的生活交集也越来越少,再没有太多争吵的理由。然而姐姐的小性子如影随形,伴随至今。她和爸爸的拌嘴从未停息。她的长相肤色乃至个性,无一不遗传自爸爸,所以两个性子扭的人在一起总能激荡起刀光剑影,倒是像两个调皮的兄妹。我在学校的时候,常常能听到爸爸惨遭姐姐毒掐的新闻,也曾目睹过爸爸淤青的伤痕。现在姐姐在外地工作,性子有所收敛。每次打电话回家都爱煲电话粥,陈芝麻烂谷子的不想挂电话。爸爸总是喜欢从妈妈手里接过电话,毫不留情奚落姐姐拖延时间,张口就说“没事的话就挂了哈”。有一阵子她为这事赌气冷落了爸爸好久。
姐姐学业不算精进,却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从小买东西精于算计,砍价在行;做饭深得妈妈真传,口味尚佳。无聊的时候不爱读书,除了看剧,还喜欢做十字绣打发时间。我大一的月生活费三百,在很多人看来很不可思议——这样如何度过一日三餐的寄宿生活?然而差不多在上学的每个阶段,姐姐的花费都是我的一半。自带煎饼、不打菜,我几乎没去过她的学校,但是大概熟悉她省钱的每个细节。对姐姐来说,离开家上学的日子该是最为心酸的一段时光吧。
转机出现在大学。高速的节奏、压抑的气氛被高校的自由气息所取代,从来木讷内向的她也得到许多口头上的训练。第一次获得奖学金带来了不虞之喜。和两个高中同学的友谊在大学得到深化,成为送她一挽婚纱,最终目送她走入婚姻殿堂的闺蜜。更重要的是,从小缺少爱和关注的她在大学收获了爱情。我不知道这份爱情是否惊天动地,但毫无疑问,这爱的雨露足以滋润她干渴的心——她是这样一个女孩子,需要有人用心去疼。
中学时的某一个端午,我和姐姐一起到荷塘里采苇叶包粽子。姐姐带着她的智能手机听音乐——那是她从小到大享有的不多的几个设备之一。我记得其中一首歌的歌词是“我的心好冷,等着你来疼。而你现在还不懂,冷冷的夜雨中,好想你来拥。”平庸的旋律,烂俗的歌词。然而现在想来,其中表达的落寞的心情,恰与姐姐相合吧。
然而在订婚之后我和她的通话中,她平静地说两年多了,感情已经平淡了,并且说姐夫不很懂浪漫。在两天前的婚礼上,我特意叮嘱姐夫好好照顾姐姐。其时从他那里看到的漫不经心和敷衍——或许还有一些对她的贬低,都印证了姐姐的评价。我无法知晓姐姐的心境,更无法触及他们的未来。我无能为力,就像我三年级时在姐姐面前对遥控器一样无能为力。
夜雨冷冷,伊人独坐。时间的磨砺和机缘,或许能让她终归获得备至的关怀和漫长的相守,从爱人的眼眸里读到的笃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