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乖,带上街,买大饼,大饼呢?被猫子叼走了,猫子呢?上树了,树呢?砍成柴禾了,柴禾呢?烧成灰了,灰呢?被风刮跑了,风呢?在这呢,呼——
嘻嘻嘻,这不是风。
这是我吹的,也是风。
哦哦,还有呢?
没了,五个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再讲五个嘛,睡不着。
那钻过去叫爷爷讲,我要睡觉喽。
从前啊,有一对姐妹花,她们在镇子上面卖烧饼,她们卖的烧饼又大又圆,有许多人来买,她们隔壁也是卖烧饼的,眼红的不得了就和那里的财主合谋晚上把她们的烧饼偷来自己卖,每天偷每天偷,姐妹俩就发现了啊,她们没有声张,决定好好整治隔壁的卖烧饼的。
可是要怎么整治他呢?有一天大姐发现他很脏老是不洗澡,身上全是虱子,她偷偷地和妹妹谋划了一下。第二天漂亮的妹妹找他吃饭,他呢,开心死了,因为妹妹是镇上有名的美丽女孩啊,但是妹妹有一个要求,她说你太脏了先去洗澡。他就去浴缸里泡澡,洗了好几遍水都是黑的,爬满了虱子。
咦,全都是虱子这么脏啊。
恩,这人就是很脏呢,天天不洗澡,你是不是要天天不洗澡啊。
不要啊,臭死了。
所以妹妹才不和他吃饭呢,他是偷她们烧饼的人啊,妹妹说,你慢慢洗干净了再出来吃饭。她俩偷偷把他的臭衣服都拿走了,然后和楼下的人说,上面起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
哈哈哈,那太丢人了!都被大家看到了!
姐妹俩又捉弄了他好几次,但是他有大财主的帮助啊,烧饼还是每天都被偷。她俩只能给县太爷告状了,县太爷把惊堂木一拍,问道,你们谁是犯人啊?财主很心虚啊,跪下来就说,不是我们啊不是我们啊!是她们诬告啊!她们才是贼偷的我们的烧饼卖!县太爷眼睛一瞪,说判别你们谁是贼很简单,现在承认可以免于惩罚。财主才不会承认呢。他还是狡辩。县太爷眼睛一斜,叫人把做烧饼的工具都带上来,让他们当场做。
结果呢当然是漂亮的姐妹很快做出的又大又圆好吃的烧饼,偷烧饼的人和财主吭哧吭哧半天做的烧饼都很丑又难吃。财主吓死了,跪下来大喊饶命啊饶命啊,但是惩罚是饶不了的。县太爷让人把一颗糖塞到偷烧饼的人的屁股里,财主把它舔干净了才能完。
咦,真恶心啊。
他们干坏事啊,就会受到惩罚了。
哦哦,下一个下一个。
五个讲完了,嘿嘿嘿,不讲了,睡觉了。
那再重新讲一遍。
好好好。过来这边,奶奶再给你讲一遍。
…………
你妈妈是不是蚌精啊?
不是。
哈哈哈,那她是什么呀?
她就是我妈妈。
我小的时候听过许多故事,但都不是小孩们普遍接触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我妈讲故事的时候讲不完就会睡着,给我讲故事的都是我的爷爷奶奶,就像我要的那样一遍又一变地变着花样,有民间故事,趣闻鬼闹,哄小孩的顺口溜,猜的字谜,但是很可惜大多数我都不记得了,也不再有办法去考证。
回来的路上,我问比我大十几岁的堂哥,奶奶说那时你拿走了一本旧时的故事书上边全是故事,你还记得吗?不记得了。哦,那小时候他们带你的时候有没有给你讲过故事啊?故事倒是不少,讲个给你听听。
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上要讲故事。
恩。
没人上去讲,老师说你上去讲一个吧。我不肯,他非要我上去,我想就上去讲一个。我记得是以前傍晚在家门口乘凉的时候爷爷讲的,小孩不能听。
哦哦,你讲吧。
从前有一头拉磨的驴子,他在拉石磨,做豆腐的那种。黄豆从中间的孔洞里漏进去,压成汁和渣子。谁知道洞里有个老鼠,一直叽叽叽叽在吃豆子。驴子急死了,它被安在木架上,用尾巴扫也扫不到,老鼠还在那里叽叽叽叽吃豆子。谁知道驴子急中生智,一下用它的生殖器把老鼠捣死了。
咦,他给你讲这么色的故事啊。荼毒小孩啊。
恩,你听我说撒,老师气死了,瞪着眼睛说:你讲的什么狗屁故事啊!带我下去!
我就说,不是你非要我讲的嘛!
哈哈哈,哥你不要太搞笑哦。
恩,爷爷奶奶在那时也算不错啦,都上了几年私塾呢,识得字很不容易啦。
文化人却没什么出息,家里边一直处于贫寒的状态,一辈子没什么积蓄。听说从前家里有一头黄牛,哥哥还骑过,我没缘见着。早就给卖了,爷爷因为识字的原因做过生产队长,但是家里始终没什么起色,大约是为人过于老实,说好听叫忠厚,世俗的难听叫懦弱。下雨的时候去接我放学,一贯的中山装,大大的口袋正好能装下一本语文书。他总会嘿嘿嘿的笑着,三年前盒子捧出来的时候,堂姐这样学着他的笑,我觉得很像。
初中以后我没在老家,和我妈吵架假装离家出走,骑到电动车跟着回乡下的巴士不到十分钟被甩没影了,于是骑着没电的车吭哧一下午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时俩人都还在,放开那个铺着的澡桶给我洗澡,乡村的夜晚的星星很亮很亮,想起来小时候会拿着手电筒照着数,有一股子无知无畏的乐趣。
时光过得不太顺畅,很多积怨已久的东西越搬越久,最终达成每家赡养两个月。
你奶奶啊自己在家的时候不叫,人一去就开始叫病叫痛的,每次都是。
你别瞎说,她本来就痛的,她腿不好。
你奶奶啊聋是聋,跟她说话装听不见,说点不好的马上就生气了。
你瞎说什么啊,她本来耳朵就不好!
……
你奶奶啊,就惦记着她那点劳保,我们又不拿她的,就爱惦记着这个。
是吗?妈,你真是够了。奶奶都说你是个好媳妇,何必发这么多牢骚呢。
你奶奶啊……
虽然开始反驳着,但是很多东西在岁月里真的变味了。做法事的和尚变着法出名堂,对着遗像洒水沐面的时候,他说带奶奶好好洗,奶奶最疼的就是个孙女了,我妈又塞给我几元钱,我心虚地扔进了瓷盘子。快走的时候回家唤她,她的眼睛一直很亮但是不能说话,嘴巴瘪进去,一点都不像从前丰润面庞的样子,看着我的样子始终都很茫然。爷爷走的时候形容枯槁,屋子里混杂着难闻的气味,我呆了一会儿走出了屋子,我说爷爷怎么那么白?小叔说,没血了。
我始终在想,如果我再长大一些,可以逃过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我们自己生活在一起,我们好好生活。但是人老了走了,我们也都奔向各自的生活。有些事始终没有做到,她爱吃的核桃酥从来知道但却懒得带,他喜欢的人儿却任性自私懒惰不去见。后来冬去春来,坟茔草生,南水北调工程拆了旧屋,比我年岁大又粗壮的杨柳不知去了哪儿,合葬墓修在大河的另一边。新农村建设却总有种物是人非,凄凄惶惶的感觉。
但还好那一个个的故事我还记得,是谁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你们的故事,我想你们也是我听过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