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已知的感官只能藉由信息在介质中的传递,搜集分析,得到来自过去信息。之所以说这些信息通通来自过去,是因为信息传递需要时间。眼中飘雪、旭日,耳边风吼、雷鸣,手里寒暖、干湿……我们所感觉到的一切,都是过去事物所留下的“相”。
极端地来说,事物无时不刻的在发生变化,也就如赫拉克利特的学生拉克底鲁那句哲学上不被许多人认同的话说的“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相”都是“虚相”,不是真实。然而相对于事物的变化,我们的感官过于粗糙,迟钝。变化过快,也过于细微,我们无从感知,纵使借用机器的力量,也容易一知半解。我们所定下的定义也颇为宽泛,常常不考虑这些细微的东西。身体里面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生反应,每一刻的我都与前一刻的不同,然而我还是我。静坐着不动,过几分钟,再看,大家也还认为我还是原来的我。日复一日地上班,一个人可能会说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一张桌子也不会因为少了几个原子就被人认为是别的东西。微小的差异是常常为人所漠视的。日常生活中,人类的实践活动中,多不必在意这些。
可是随着尺度的放缩,不是问题的东西,就成为了问题。如若此刻太阳的火突然因为不明原因熄灭,我们要等8分钟才能知道自己毁灭的命运。
海中常有鲸的独奏,久久不绝。以海洋之广大,声音不能及时传达。鲸与鲸之间相隔之远虽阻碍了它们之间的即时信息传达,但也让他们发展出了长篇自述型的声音交流方式。
信息的失真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近代以来,随着数次工业革命,远洋航运的发展给海洋带来了越来越多的噪音,打搅了鲸的安宁。机械的噪音干扰了鲸的自述,使得他们的声音交流不再清晰。在航路愈是密集的海域,鲸群的协同作战就愈发困难。噪音问题甚至干扰了鲸鱼求偶,间接降低了鲸的种群密度。
宇宙之广阔令我们确信人类并不孤独。然星系之间夹以亿万光年的距离,将我们划在这文明的孤岛上,与莫须有的他们相隔。对于遥远的星系,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是遥远的过去,几万年,几亿年,几十亿年。天文台的工作人员目睹宇宙巨婴的诞生,心喜若狂。但那巨婴其实已经出生了有不知道多少亿年。望星空,天上的星是何等的遥不可及。一点点来自亘古的星光,照亮行人的眼,绘进世人的梦里,而当时发光的那颗星,或许早已深埋在历史的尘埃中,埋在星系中心,那贪食的怪兽肚子里。
偌大的恒星,尚且如此,宇宙间飘荡的生命就更加难寻。纵是找到,信号也来自遥远的过去,回复,亦要待到的不可及的未来。在无法突破光速的条件下,这个距离就是绝望,信息传递的耗时甚至长于文明本身的寿命。宇宙虚空,虽言真空,却也不然,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场,大肆扰动,将信号涂抹得面目全非。纵然信息本身得以顺利送达,文明之间大概业已两世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