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宫岩 个人微信公众号:南宫岩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角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听到孩子们朗朗的书声,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村里的小学,只有一个勉强会说普通话的老师,师专毕业的邱老师。也只有她一个人,真正的讲课。铃声响过,会给我们读一遍课文,教我们用小小的新华字典查生字,抄抄中心思想。我深刻地记住了“这篇课文通过某某故事表达了作者某某情感”这样的句式,也慢慢的喜欢读文章写字。邱老师是一个很上进的人,寒暑假里还坚持到市里学习,父母和她关系不错,听说她在进修大专后来又进修本科。她的爱人对她很好,无条件支持她上班上学。家人从不让她下地干活,家务也很少做。每次假期去城里上学,爱人都要亲自送她坐车,回来还去接。邱老师的儿子也在村里小学。村里人嘲笑她的老公说她老公是个保姆,除了哄孩子,还得哄媳妇,供孩子上学还得供媳妇上学。村里人说他们的,邱老师依然做自己的。她进修回来,普通话说的更标准了,黑板上的字写的更漂亮了。开始一丝不苟地给我们批改作文。每一星期我最期待的就是发作文本,看到鲜红漂亮的批语我就激动不已。也是在那时,我想模仿她的字,邱老师送给我一本庞中华字帖。大概是同时我写的作文也有起色了。直到五年级,我写了关于中秋节的一篇作文,邱老师兴奋到拿着作文本到家里向父母夸奖我,夸奖的话一直传遍村里每一队。
而其他人,是几乎不上课的。
所谓其他人,是高年级另外两个男老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专业,同时兼任数学体育思想政治等课程,听爷爷说负责校长工作的李老师还上过几天学,另一个张老师是以前学校张老师的儿子。他们上课,很少讲,偶尔抄抄例题,让同学们依葫芦画瓢把习题写到演算本,以供常规检查。而上课的教室同时坐着两个年级的学生,一三一个教室,二四一个教室,五年级一个教室,每个年级最多有十一二个人。有时候老师出去教室里就成一锅粥了。政治历史之类更好说,将孩子们拉出院子,叽里呱啦背一阵。而背书的时光,似乎是最美好的。等老师走远(据说是三缺一常常被校门口打麻将的村民叫去了),调皮的孩子就跑到院子的各个角落玩开了,掏出口袋里的石子、玻璃球、纸宝,撒了欢儿地玩起来,还不忘时时“望风”。一见到校门口有老师的身影,马上跑回原位,拿起书装模作样读起来。老师也有杀手锏:谁先背完接受检查,谁就可以先放学回家。于是,想早点回去吃饭的孩子背的更大声了。
这三个老师之外,还有一个幼儿班女老师,是供销社老板的媳妇儿。当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岗前培训。因为前任教师,李校长的女儿嫁人到外村了。供销社老板娘,既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也不会声母韵母,有一次课间我们高年级趴到幼儿班的窗户看她上课,她跟孩子们说“白菜”(bái cài)读(biécài),一群大孩子哄笑着起哄,老师生气地透过窗户叫骂开了。再后来,不常见她讲课了,也没再听到类似(biécài)的故事,倒是经常见她上课时间把小朋友们领回家帮助她掰玉米。
后来有教师轮岗的政策。之前的张老师和李老师被调到外村,新调来邻村的一张一李老师。没记得上课的事情,记得几件。第一,帮老师修路。连接邻村的路,雨季是一条小河。夏季的大雨将小路的土都冲走了,剩下了坑坑洼洼和各类形状的石子。老师几乎在每周四都领我们去修路,因为周五他们俩要骑自行车回家了,平时是住在学校办公室(兼宿舍)的。第二件事,就是给老师“交”菜了。学校没有食堂,两位老师平日需要自己生火做饭,于是让每个孩子给他拿点菜。具体是没有数量规定的,北瓜也好土豆也好胡萝卜也行。但是规定大家都必须拿。当时我跟着爷爷吃饭,爷爷说老师离家远,给老师拿点菜应该的。因为我长的小没力气,半身不遂多年的爷爷还亲自拄着拐杖领着我去学校送菜。第三件事,想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一次刚下过雨,同学们争先恐后去交演算本,我想当第一个交的人,就抄了近路踩着泥地跑到老师跟前,虽然争了第一,却被张老师骂“你就像个苍蝇,哪里脏去哪里”。盯着自己沾满泥的鞋子,我在墙角哭了好久。他大概是嫌弃我踩脏了他的办公室,也或许看到我穿的是哥哥不穿了的已经快磨破的球鞋……我在内心做了多种解释。大概,别人,都没有在意吧!
除了这些,儿童节的表演和各类体育项目的比赛也是令人难忘的。在邱老师的组织下,高年级同学排演过《鲁班学艺》等小剧,去学区表演的藏族舞也是拿过奖。尽管我们的服装都是用纸做的,涂了各类颜色的广告涂料。校内的体育项目跳绳踢毽子我也是常拿奖的,奖品是一个笔记本或一支钢笔,儿童节冬天还管饭的,因为不方便做,一人发两包“京辉”方便面。想想也是蛮有趣。
小学毕业后到城里上中学回去的时间渐渐少了。关于学校的事都是从母亲嘴里得知的。母亲说后来学校的孩子慢慢少了,从我们兄妹到城里上学,其他孩子也陆续到镇上和县城的中学上。邱老师调到乡里中心校了。学校没有学生后,张老师和李老师也调到别的村了。现在的学校,是村委会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