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幽寒坐呜呃
许多人都听过宁古塔,特别是在一些有关清朝的电视剧中,经常看到说某某犯了重罪,被判决充军宁古塔,一听这判决犯人顿时面如土色,浑身瘫软,仿佛宁古塔比地狱还可怕。
宁古塔,位于今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是清朝疆域最北端的军事重镇,被流放至此的无一不是身涉大案之人。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一个叫吴兆骞的举人被仇人诬陷卷入了科举舞弊案件,被判与父母兄弟妻儿一起流放宁古塔。
吴兆骞有一名挚交好友,名叫顾贞观,是清朝初年的三大词人之一,在吴兆骞被发配的时候立下誓言“必归季子”,季子便是吴兆骞的号,顾贞观是在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吴兆骞从极北苦寒之地营救回来。
然而,因为此舞弊案是顺治皇帝亲手批准判决的,康熙即位以后,也不愿意推翻父亲的决定,所以尽管顾贞观多方游说,但因为人微言轻,谁也不敢重审此案。直到有一天,顾贞观遇到了纳兰容若。
空将笺上两行书
公元1676年,顾贞观因才气过人,受到当朝宰相纳兰明珠的重用,聘请他给自己的儿子授课,纳兰明珠的儿子便是纳兰容若。顾贞观与纳兰容若相差十八岁,却一见如故,遂皆为忘年之交。当时顾贞观便求纳兰容若营救吴兆骞,但因为纳兰容若并不认识吴兆骞,并没有答应。
顾贞观大失所望,这一年冬天,他寄居在北京千佛寺,在冰天雪地中,想到吴兆骞已被发配宁古塔20年,自己这20年来多方奔走,却始终无法营救出自己的挚交好友,不仅悲从中来,挥笔写下了两首名传千古的《金缕曲》:
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直犯龙颜请恩泽
这两首词可谓感人肺腑,读来字字泣血,仔细体会词中感情,顾贞观心中的凄苦以及对无力营救良友的不甘扑面而来,让人感同身受。
后来,纳兰容若看到了这两首词,被顾贞观与吴兆骞之间的友情深深感动,与顾贞观定下了五年的期限,承诺在期限内,自己会尽最大努力把吴兆骞从宁古塔营救回来,这个时候,纳兰容若只有二十岁。
自此,纳兰容若开始为吴兆骞之事劳心劳力,尽管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但吴兆骞的案子毕竟是顺治亲自审批判决的,康熙以孝顺而闻名,要想他收回先皇之命,无异难于登天。
这期间,纳兰容若还遭遇了此生最让他悲恸的事情:他挚爱的妻子因难产而离世。
爱妻的离世,让纳兰容若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但他并没有忘记对顾贞观的承诺,依然在为吴兆骞之事费尽心机,也亏得他的父亲是备受康熙信任的权相,即便如此,也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才让吴兆骞以认修内务府工程名义赎罪放还。
这个时候,离吴兆骞被发配宁古塔,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这一年,吴兆骞五十岁,顾贞观四十四岁,纳兰容若二十五岁。
又过了五年,因怀念亡妻忧思成疾,满清第一才子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岁,饮水词遂成人间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