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年,黃源先生著述,湯序波、陳揚、孟進整理的《書法講座》得以收入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名家講座•第一輯》(收入本輯的還有:夏傳才《論語講座》、夏傳才《孟子講座》、韓兆琦《史記講座》、張聞玉《古天文歷法講座》和彭林《儒家禮樂文明講座》)再版。
往事一樁樁,歷歷在目。
得知黃源先生的名字,是在二十四年前。
乘車到市裏辦事,碰到工友閻希江。車上人不多,便隨意聊了起來。
我見他背著一個黑黑的長筒,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他回說:一幅畫,是我在中國書畫函授大學的畢業作品。說著取出一張照片相贈。
希江兄自嘲,字不好,請黃老師題的詩並代為落款:
翩翩彩蝶舞從容,
洽似莊生幻化空。
蕉葉多情層展翠,
人生對覺漫鴻蒙。
希江學棣畫,黃源題。一九九四年歲在甲戊五月廿一日於金築。
等到第一次拜會黃老,已是二零零二年的事情了。
湯序波約我一起去黃老家裏。
臨窗碩大的書案上,擺著一本徐中玉先生編寫的《古代文學作品選》,黃老正在讀《曹劌論戰》。書桌前後兩壁書櫃頂天立地,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另一邊是兩張椅子。
黃老先和湯序波聊了會兒《楚辭》、語言文字和當年湯炳正先生(湯老師的祖父,章太炎先生的及門弟子)在貴州大學時的話題。
那時,我剛剛開始學習寫字。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就拿出臨寫的習作請黃老看。黃老看後,提了些意見,反復強調“寫隸書,要筆筆斷、筆筆連”,見我一時理解不了,就拿出筆墨,現場示範。
隨後,又對我們說:學習書法,一定要多讀書。如其不然,即使技法上很熟練,也落個“俗”字。
臨別時,還分別贈送了我們一張墨寶,贈我的是《湯炳正教授五言律一首》。
後來,又多次到黃老的“聽濤廬”請益。每次都會問:最近在看什麼書?令我每每惊叹的是我所說的書名,黄老都隨口說出其源流、版本、主要內容和閱讀時需要注意的地方。
黃老早年在湘雅醫學院求學時,就以英語水平高而獲師生贊譽。
在黔讀書時,德籍民俗學家鮑克蘭,聘請黃老任其私人翻譯,因之學習了德、法、拉丁和意大利語。
黃老曾翻譯英人威爾遜名著《語言產生之奇跡》,晚年編寫出版《拉漢辭典》。
黄老退休前为貴陽醫學院解剖學教授,主持過多項科研項目,1975年貞豐出土幹屍的解剖。
有巜顯微鏡》、巜人體解剖圖譜》等專著傳世。
工作之餘,黃老精研詩詞書畫及其理論,因知識結構與其他學人不同,筆下既有科學的嚴謹,也有藝術的浪漫,所以往往令許多“大師”“專家”汗顏。有《萍蹤吟草》《黃源師生書畫集》《習篆初階字帖》《金文集》書畫函大教材之《漢張遷之碑》《書譜譯注》
其中,《書譜譯註》在二零一六年又經湯序波、周忠和我一道整理,收入《貴州文史館員叢書》第四輯,仍請戴明賢先生作序,在貴州出版集團出版。
二零零六年的一天,湯序波打電話給我說:黃老委託我整理一部書稿,想邀請你和孟進一起整理。
二話沒說,便應承下來。不幾天,拿到厚厚幾疊書稿《書法美學》(在出版時更名為《書法講座》)。
這疊稿子中有手寫稿、有打印的,有黃老親手繪製的圖表,還有插圖復印件。翻看了一下,感覺很平淡,繼爾讀之,猛然發現自己所學太淺,難以完成這一任務。幾次退堂鼓都被湯老師擋了回來。
於是,在一年多的時間裏,除了工作和孩子,幾乎所有精力都灌注在這部書稿上。有時凌晨一兩點,還在用手機短信或電子郵件和湯序波進行交流。那段時間裏,書桌上擺滿了各種書籍、辭典,凡是書中的引文,都一一找到原文進行校核,書中所附插圖也盡可能找到最佳圖片掃描。
幾經周折,書稿終於找到了出版社。殊不知,黃老在得知這一消息後沒多久就去世了,書稿也就變成了遺著。
原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貴州省書法家協會主席戴明賢先生、 廣西師範大學教授、博士生导师力之(劉漢忠) 先生在看到書稿後,大加贊賞,並分別欣然命筆作序。
二零零七年國慶剛過,《書法講座》終於出版了。拿到樣書的同時,我們都感慨萬端,如釋重負,終於完成了黃老的囑託。
後來,湯序波應山西大學之邀,前往參加姚奠中先生(亦為章太炎先生弟子)紀念活動時。得知山西大學書法藝術研究所碩士研究生所使用的教材就有《書法講座》。
網絡上一時好評如潮,真可謂:佳章擲地有金聲。
因了這部書的出版,貴州省書法家協會機關刊物《貴州書藝》全文刊載戴老的《序書法講座》(後來又收入戴老的作品集《適齋小品》中)和湯序波的《編後記》。
我也有幸跟隨貴州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貴州書藝》常務副主編馬宏明先生編輯過幾期雜誌。
《書法講座》再版了,收到樣書,不禁感慨萬千。
借用黃老的學生周忠所填詞為本文作結:
蝶戀花•《書法講座》再版欣慰
書道由來神韻貴,
揮灑從容,
紙墨雲煙醉。
厲練精深學養備,
天然雅淡芳香卉。
此著金針施厚惠。
博覽中西,
會古通今萃。
藝苑春風吹外內,
奇葩開啟蒸蒸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