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急时缓的春雨,“沙沙沙”地下着。我踏着清明的晨雾,沿着水淋淋的小石子路,去山的那边祭奠我的父亲。
父亲已谢世两年多了。可他时常走在我的梦里。有时,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但我还是说:“爸爸,妈妈太孤独了,您常回来着点吧!”
他慈祥地笑了笑。当时他是点点头,还是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白纱似的流雾,从我身边飞驰过往,远处的天地之间一片迷茫。我流泪了!莫非天与地也有怀念之情么;它们也是在凭吊那些曾用燃烧的生命,铸造了喧哗世界的英灵么?
我的心碎了。由于工作关系,一直未能按理就俗,给父亲敬一株香,烧一张纸。这尽管是虚无缥缈的,但在伦理上总是会得到点充实的。好在父亲的胸怀是宽宏的,他是带着理解,走完一生的。
记得,我每每回到家里,父亲第一句话总是说:“多晚走?”我是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养性很坏。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有些不快:“您身体这么糟,又种那么多地。一进门就问走!”
父亲笑笑说:“拿的是国家的;吃的是国家的,就得把国家的事情干好。我能多干一点,就能多减轻恁一点负担。
慈心难负,我总是提前归假了。
那年初夏,父亲病得很厉害,他不让家人告诉我。后来从一位外出做生意的同乡那里得知,我赶紧奔回家中。一踏进门槛,父亲火了:“你回来干啥!自古以来都是,尽忠不尽孝,尽孝不尽忠嘛!我要死,你在跟前也拉不住。”
我从没见过父亲发脾气,怎会一下子变得这样冷酷了呢?当时我很不理解。为了多给父亲一点安宁,无奈只好从命了。谁知就在我回单位的第四天,他病故了。
后来乡民们说:“他太可怜了,是命中注定不该儿女们送终的。”
这些撕肺裂胆的俚语,犹如一把利刃,刺扎着父亲那颗晶莹的心。
及近山顶,我站在给父亲送葬时的“回龙”地。俯瞰四周、雾罩萦绕在山间,游离起伏,组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海洋。一座座探出云层的山峰,像礁石般苍黛而神奇。
偶尔飘过一缕云雾,轻纱似的挂在了野杏树上。
我走上前去!哦,是杏花开啦。
忽然间,我想起:父亲是最喜欢杏花的。听母亲说,在他病故的先一天,还嘱咐道:“院子里再栽一棵杏树吧。那颗已经老啦。”
我知道父亲爱杏树,多半是处于吉祥心理。
哦,杏花!
在此我想:折一枝杏花献给我的父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来到墓地,我茫然了!父亲的坟前不知是谁栽上了一棵挂满繁花的小杏树。我循思着:是河西那个当童养媳时跳河的大婶么,还是村东房屋着火那年从火舌里抱出来的小姑娘;是隔壁那个曾经厌世的青年么,还是病倒在路旁的讨饭大叔;是那对儿女满堂的夫妇么,还是……我无从猜想了。
雨,还在沙沙地下着,像是少女在抽泣。我久久的站在雨幕里,望着粉红色的小杏花,我哭啦……
父亲,您长眠于这里,虽然远离儿女,但是您永远都不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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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生【笔名:尘野、九天、黄龙、绿洲、揽月】,陕西黄龙人。作家、副研究员职称。系首届黄龙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首届黄龙县作家协会主席:《黄龙》杂志主编;《绿土地》文学报主编;《黄龙之窗》总编。著有:《民间故事集》、《民间歌谣集》、《民间谚语集》、《绿土地》文集、《龙乡之韵》、《风华野史》、《龙乡后土》、《开怀饮放声歌》、《龙坛长吟》《心溪流韵》等。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西安市秦砖汉瓦研究会理事;延安市作家协会理事;西北大学中国节庆文化研究心研究员;中华龙凤文化西安研究院研究员;黄龙县政协委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