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搬家了。
原来坐拥某一线城市三套房产的她,正在把其他两套房子的所有东西塞进那个三十平的老房子里,再加上两只猫,四只龟,蜗居,也不过如此了。
老姨出生在一个东北小镇,家里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女儿,当我妈和二姨在我们当地唯一的工厂里上班、下班、隧父母之意嫁人、生子时,老姨却天天翘班,那是姥爷托人给找的工作,在这个工厂蒸饭。那时上班的大人们都是人手一两个铁饭盒,栓在自行车车把上,到了车间放在蒸饭室,老姨只要负责把它们在饭点之前蒸好就可以了。比起我妈和二姨的,她的工作应该是非常轻松让人羡慕了,可老姨不干,她总是请假出去玩,去太姥家。
太姥家在天津,大城市的精彩和诱惑,让老姨不想回到这个信息闭塞的小镇了,她宁可在天津打工也不想回到我们那个国营的工厂安稳上班,就这样,她离开了我们这个小镇,在天津结婚生子。
靠着精明和能干,这三十年老姨在天津打工风生水起,也见识了许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事物,每次她过年回来,总是给我带很多我们这根本看不到的玩具和衣服,那些年,老姨就是我们家最潮的城里人。
如果没有遇到此人祸,老姨随便卖出家里的任何一套房子,都可以和老姨夫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环游中国毫无后顾之忧。
人祸,从我老姨的女儿结婚开始,女婿不知何时开始迷上赌博,越陷越深,便撺掇我表妹开始打家里房产的主意。抵押房子,老姨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自己的闺女像被洗脑一样天天在身边吹风,软磨硬泡,老姨只好同意在规定的时间内一定要把房证赎回来。
赌博这东西,沾上了就没那么容易戒掉,戒不掉了就会变成无赖,老姨眼看着自己家的两套房子被套了进去,气得想自杀。
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中,老姨开始筹钱自己赎回房证,这几年房价飙涨,两套房子市值三百万。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借钱老姨也要赎回房证。她一个个翻微信、翻通讯录,开始打电话,也就是在一次次开口揭自己伤疤的过程中,她也看清了哪些是真朋友,哪些是真亲戚。
那段时间,她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几近崩溃,但好运却没有降临,两套房子没有赎回来。雇了车,看着一件件东西从房子里搬出来,再塞回那个尘封十年的老房子里,堆满了一屋子,心痛。
最后,表妹也离了婚,十年感情就算白搭,曾经在家养花养猫安尊处优的她也开始出去找工作了,不知道这件事对她的触动如何,我妈说,换作是我干出变卖房产这件事,她会杀了我。
我妈说,老姨白白奋斗了半辈子。我说,还好,最后有个住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呢?想想如果没有这最后的归宿,那将是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