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叫他西服,是因为广东话师父就是这样发音,不是因为他爱穿西服。
他爱穿的是佐丹奴的T恤,各种艳丽的颜色。我常笑侃他:“佐丹奴,西服的衣橱!”他很傲娇:“谁叫我天生丽质呢?!只有你们这些丑人才需要各种奇装异服来装饰。”
2001年,我进入LH文化馆工作,西服是当时的馆长,那年他57,而今年72。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倒是西服一直太胖。
并且,从认识他时,他的发型也一直这样。头顶虽然秃了,四边的头发倒又长又茂盛,若空中俯望,就是个向日葵。我疑心作曲的大家都喜欢采用这种发型。
他倒常作出享受的姿态来:“你懂什么,我这发型,秀发去无踪,头屑更出众!”
刚参加工作,我是个懵懂混沌的顽童。说好上午十点的会,我睡醒开机已是下午2点,他气坏了,令人唤我,我预感要挨大骂,吓得赶紧溜出去玩,好几天也不敢接他电话。终于,在单位走廊上狭路相逢,他怒斥:“站住!前几天开会不开会,叫又叫不来,电话也不接,搞什么?!!”我连忙垂首恭肃道:“还不是看您在气头上,何苦跑过去惹您不快?!”他气道:“那你以为躲几天就不挨骂了么,我不是更气??!”我怨道:“过了那么多天您还不消气,艺术家哪有这么小心眼记仇的!!!”他噎住。
此后,每当我犯懒、犯迷糊、做错、做砸,他要斥骂,我就回他:“还不是跟你学的?!”他唯有怒目而视,别无他法。
有次他把我唤到办公室,很神秘地拿出一张钞票:“ 给你看样东西,喏,这个你见过没?”定眼一看,原来是张新版20元人民币,我很淡定地打开钱包掏出了10张甩到了桌面上:“这算什么,我一星期前就有了!”他发恨大骂:“魂淡!”
搭他的顺风车去演出,冲红灯是常有的。我也常怂恿他逆行,或对角线穿过,他都觉得主意甚好。电台预告有大台风,我连忙电话他:“西服,赶紧出发去杨梅坑看台风啊!”他很开心地呼应:“好啊好啊!”
他在家,地板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裂了胯骨,手术没做好,走路便一脚长一脚短,我又皮,总喜欢悄悄尾随着他,按照和他相反的方向一歪一扭,常把后面的人笑个半死。
我的第一张专辑发布会,请了他到现场,他很真诚地对媒体说:“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很认真努力,零绯闻!”那刻,我突然很感动,我在他面前无论怎么顽劣、贫,他对别人说起,总是说这孩子有多好多特别,要别人都来关照我。
后来,我考了艺术硕士,告知他,他很是喜悦,还偏说:“这么说,你的学历就快要追上西服啦?!”我坏笑着:“那当然!”他娇嗔:“当然个屁!你永远追不上我,我绝尘而去!”我无力:“好吧,你去你去,我望尘莫及!”
前两天,草地音乐节演完,他来电:“你是不是参加草地音乐节啦?有熟人看到你了。”我说:“是啊,可总觉唱得不太好。”他不屑:“你啥时候唱的好过?”我当然要反抗:“你也常常演砸,我啥时侯说过你?!”
我曾说他:“西服,你要不是太懒,早就成大名了;你要不是太贪玩,早就有大修为了。”他叹道:“是啊,谁让我懒,又太喜欢吃喝玩乐,不能忍受修行的寂寞。”
可是前段时间,他历时6年创作的交响乐【大爱】在深圳音乐厅上演,1个半小时的演出,全场沸腾,大获成功。我看到了他的不懒,他的坚韧,他的刻苦与执着,当然,更看到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天分与才情!
2016年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