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炸，自嗨型写作者，时而写，时而作。

张然喜欢冬天大中午的时候冲澡。

像一只慵懒的猫，蜷在被子里到十一二点，等到所有的睡意都在一次一次的肢体伸展和哈欠中被彻底扫空，才开始下床，趿着鞋子，慢吞吞地进浴室。

透过磨砂玻璃窗子的明媚阳光在贴满白色瓷砖的墙壁上不断被折射。开门的那一刹，就像是进了一个发着光的世界。

脱下睡衣，趁肌肤还来不及因冰冷而生长出一粒粒的小疙瘩,赶紧打开水阀，霎时飘着热气的水柱顺着肌肤一点点下流，温度直达到心。

他爱死了这种在封闭环境下心灵接受洗礼的感觉。

“你好，外卖。”

“吱”一声，不知道边上哪个寝室开了门，“谢谢。”

继而猛地一声“砰”，门给关上了。

张然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啊呀”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手脚把被子撑得很开。接着坐了起来，此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了宿舍。

“张然，起来干什么哦，这么好的天气，不用来睡觉可惜了。”阿毛缩在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打着趣。

“不了。”张然慢慢爬下床。

“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怕是邓昌觉得寝室大中午的没什么声音，觉得无聊，拿手机放歌。

张然一听，站在地上怔好一会儿。他突然浑身没力，整个人游离般地找好毛巾和内衣，推门进了浴室。

“滋。”热水从头顶下泄到脚底，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帧帧杂乱混剪的影像在他眼前飘忽而过，而记忆竟顺着画面开始有序连接，蔓延。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沧海桑田的拥有，那些我爱的人，那些离逝的风，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吴桐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侧过来脸来看正眯着眼躺在草地上的张然，轻轻地说道，“我唱完了。”

“好听，听到我都犯困了。”被枝叶裁剪过的阳光懒懒地打在张然脸上。

吴桐把头转向眼前的池塘。

“你说以后上了大学会是什么样子。我表姐说，大学会有很多新鲜的东西。”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张然语带倦意，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对着吴桐说，“我们好好复习，到时候上同一所大学。不然我会觉得很没意思，真的。”

“我怕我的分比你低。”吴桐声音更轻了，转过头看张然。

“其实差不多，我成绩也就那样。总之我们好好复习就对了。”

“嗯，好。”

“要不要拉钩？”张然伸出小指，冲着吴桐笑。

“哈哈哈.....”

“咱们回去吧，午休要结束了。”

日子在高三学生不断做试题不断听老师讲解不断订正错误中渐渐流逝。很快，高考结束。

“我们要不要对答案？我这里有。”吴桐打电话给张然。

“不对吧，反正分数已经定死了。现在看，还会影响成绩公布前这段时间的心情。”张然心里其实挺紧张的，他考得并不好。

“要不对一对吧，是好是坏我想心里早点有个底。”

“嗯，那好吧，你到冷饮店等我，我现在过去。”说着，张然挂了电话，猛吸了口气。

他们以前放学经常去一家冷饮店，吴桐说很喜欢那里的薰衣草奶茶。店面不大，但四周墙壁都装了大镜子，反倒让人觉得很开阔。

对完答案，吴桐很失落，照她觉得，自己二本线都悬。而张然觉得自己都写到了，运气好能有个一本。

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吴桐拿手枕着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眼圈发红。

“你别这样，不管你报哪所学校，我都跟着你去。”张然伸手去握吴桐，这不是随口用来安慰的话，他做的出这样的事。

“先别难过，分数不是还没有出来吗？这也只是你们自己估分而已。”店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和气人，平常张然他们来的多，一来二去，也能聊几句天。他端着奶茶边说边走到桌子边，停下来接着问“打开现在喝吗？”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呢？”吴桐这句话说得很急，眼泪也一下子被激出来，“我先回家了。”也顾不上看张然，起身离开座位跑了出去。

“是不是我多嘴了？”店老板很尴尬，满脸歉意。

“不是。”他也没什么心情答应，接过奶茶，狠狠把吸管插破杯盖膜。

成绩出来了，吴桐过了一本线，而张然恰好二本。事情跟估计的相反，可是之前那种别扭的情绪仍然没变。

“然，我填了南京。”吴桐给张然发短信，她以前在那里呆过，是真的喜欢那里。

“嗯，我南昌。”张然有自己的打算。一时冲动跟着去南京，凭他的分数，只能上个三本学校。在本省还能勉强上个二本。未来日子还长，要是以后找不到好工作，他和吴桐的感情要面对的压力会有很多。

“然，对不起。”

“没事，时间很快的。”张然强忍着难受，害怕吴桐隔着手机也察觉出自己的情绪。

可吴桐怎么会不知道？除了第一志愿，她把剩下的都填成了和张然一样的城市。她从没这么矛盾过，既希望能被第一志愿录取，又希望被打下来。那个被过分强调的上同一所大学的期待让她陷入了两难。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整天拿着手机在身上，生怕错过了张然发来的消息。

不久录取通知书下来，吴桐被第一志愿录取。

张然不止一次地看地图，南昌和南京两点之间，那一丁点长的地方，却隔着现实距离的一千多里，用火车去串联，竟然要该死的10个小时的功夫。

“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时间好快。”吴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越来越真实的结果已经逼得两个人需要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之后的事情上了。

“是啊，在那边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张然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像是一个老天额外恩宠的孩子，从小到大都那么顺。突然的“不”让他不想去回过神来。

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张然把吴桐以前买给他的小物件都塞进了包里。其中有一本日记本，上面写满了吴桐高三一年的脑子里冒出的想法。

刚翻几页，张然鼻子就酸了。

“同桌刚刚折了一只飞机，然后闭上眼睛吹气，说快‘快变成真的’，那个样子真的很好笑。她还说这样就可以坐在上面去环游世界了。我还没有坐过飞机，你说我们大学的时候，一起去坐飞机好不好。在天上看下面肯定会特别有趣。”

“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和你考不上同一所大学。我成绩不好，到时候会影响你的选择吗？我不希望你那样为难。我会很努力的，赶上你的。”

“然，两个人的大学该有多好呢？离高考还有27天了，真的好期待和你一起去进入大学，在大学里去旅游，去认识共同的朋友，一起上课，一起复习，一起考试。一起看春天花开满校园，夏天躲在冷饮店，秋天去拍落叶，冬天要是下雪就好了，我特别喜欢雪，也特别喜欢你。”

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张然没让家里人送，自己一个人拉着箱子坐车去学校了。

炸

2016.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