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里面响着音乐,她就进来了,她说,这么晚了,只有你这里还这么热闹。我坐在那里,没有动,看着她,我的背后是空荡的时间。随后她在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看着我的书架和沙发,看着我的植物和水壶,她拿起我白色的烟灰缸,放在眼睛上,她说,你一次比一次更热爱生活了。很快她走到了我的位置,她要我给她播放我的视频,她一直想弄明白我是做什么的,每个晚上,都那么沉默。这一次,她似乎对我有了一个轮廓。
门外面,她带着的猫在叫她,她让我去看她的猫,我送她出门,在门框处,她要我去她那里看看,她说她新买的另一栋别墅开始装修了。她往后指着,像是不容拒绝。
我换上鞋子跟着她,把房门掩着,路灯下的我们,我和她和猫,各自走着。她手指着她的别墅对我说,这是她今年刚买下来的,紧紧挨着的另一栋也是她的,她的别墅们在树丛里散发着异域的色调。推开栅栏,院子里的池塘波光闪烁,我们迈过水塘上的松木桥,脚下是睡莲,芦苇,菖蒲,透绿的光,我们的脚步慢了下来,院子里的垂丝海棠轻轻飘着,她的手指也在半空中飘着,她手指着隔壁的别墅说,你看,我要全部打掉这一切,推到重来是多么浩大。我不去看她的将来式,我的眼睛还停留在她的过去式中,我看见车库里的车子,车库外面还是车子,我看见透过窗口的灯光浸润着家的柔和。我没有进去的打算,她引领我绕着她的别墅来到了后院,两株产自日本的樱花沉没在阴影中,更大的阴影包围着我们俩,在春天的这个夜晚,她的别墅长得更高了,那阴影也在跟着生长。
她说她喜欢装修,每隔两年她都要重来一次。她突然停下来问我,这是病吗?她说,她想不停地装修,她要我推荐给她关于家居的一切。我对她说,我只去过上海的那家。她问我要了上海的地址。其它的我能说的似乎并不多,只能听着。我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我顶着灯光,回去的路上,我的耳朵还在听着。我回忆起认识她的时候,那一晚,我正在刷墙,从那时起,她就想弄清楚,我是在做什么,从那时起,她就对我说,她又买了一栋别墅,让我有空的时候去坐一坐。但我一直没有想好我能和她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