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昔
车子在大山里的柏油路上盘旋而行。拐过一个弯,王石凹就到了。我原来以为王石凹是在一个深黝的山沟里,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它也并不是我像想中的遍布黑炭或者到处都是大小的矿眼,远远望去,高楼林立,周围群山莽莽,这个充满现代感的城镇让人顿感眼前一亮。
顺着宽敞的水泥路车子往高处一路开拔。随着坡势的陡峭,我这才看清这个小镇是建立在一个山顶上的。每一个建筑物都完美的利用了大山的各个角落,街道除了上坡便是下坡。到达山顶,楼房更为集中一些。这个山顶就像是被一把利剑给削平了,人们依附在此。山体的边缘全部被一米多高的护栏围绕。站在护栏里向外望去:群山连绵,影影绰绰与天地衔接,青茫茫雾蒙蒙,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架势。所谓高处不胜寒,这样的地势于我而言仅可远观矣。不知道这里冬天的寒风,是不是比别处更为凛冽些?
忙完事情,从另一处方向离开王石凹。窗外一闪而过的群山和光秃秃的树枝,冬天里一种寂寞的冷,在窗外逐渐远去的时光里打转。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两边的青山也没有源头。我常常在想:路的最远方,有没有尽头?起伏的群山后面是不是还是山?
“ 那里就是红土了!”先生指着前方对我说。我心里想笑,以为在山沟里的王石凹实则在高处;以为处在平原的红土却在群山之下的一个角落里。这哪像是一个镇子,它让我想起路边树上零落不堪的干巴叶子。虽然街道凌乱,但是这里比王石凹多了一些烟火气,人世间最不可缺的烟火气,有了它,空中漂浮的炊烟都是温暖的。
出了红土镇沿途是一个村庄。水泥路在中间贯穿整个村子,过往车辆不多,时不时的会有一只狗突然窜了出来。在一些农舍前的门桩上,可见三三两两的农妇包着头巾坐在那里闲聊。车子缓慢的往前,冬天让这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
远远的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马路中间,车窗旁站着一个老太太,司机摇下车窗正在说着什么。先生摁了下喇叭,那司机看了我们一眼,他们继续在那里说着话。我们只好停下来。过了几分钟,那个司机启动车子开走了,经过我们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几秒钟。那个老太太侧身对着我们,双脚像粘在了地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先生又摁了几下喇叭。老太太头上围着一个格子围巾,围巾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只露出脸和额头;穿的一身黑蓝色的衣服,衣服下的棉衣棉裤显的格外臃肿,她拄着一根拐杖,侧着身子站在距离车前方一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好像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那个老太太突然慢慢的转动身子,没有表情的看向我们。我看到她的脸上血淋淋的一片,还有那双漠然的眼睛。我的心里怵的一紧,手脚瞬间冰凉。我还未来得及跟先生说,那老太太已经缓慢的转过身往马路对面走去。行至路中间,对面过来一辆蓝色的轿车,车里的司机不明状况,一路狂摁着喇叭。老太太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听见的样子,我的心里捏了一把汗。离马路对面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老太太突然停住了,那辆蓝色的轿车也停在了老太太的面前,仅半步之遥。
透过缓慢行驶的后车玻璃,我看见老太太缓缓转过身,一动不动的站在蓝色轿车的前面,我能想象到司机和我一样全身透出来的凉意。
先生看着后视镜说:“倒车了!”
“ 倒什么倒,快点走吧!"我心生恐惧的说。
先生说:“不是!是那个轿车司机倒车了。”我回过头,看见那辆蓝色的轿车向后倒出一段距离,然后往左猛打方向盘避开老太太疾驰而去。老太太依旧站在那里,我看见她远远的朝这里望了一眼,心里一阵哆嗦,想起了那张血红的脸。先生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快速的往前驶去。
很快,就上了省道,视野逐渐开阔。心情平复之下,那张血淋淋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从小最怕血,所以,与之相关的一幕便很难从脑海里一时的抹去。
回去的路上,许是心情所致,眼前一片破败景象。冬天,默然的,带着蚀骨的薄凉,带着苍茫的忧伤,带着繁华落尽后的萧索,从遥远而来,从心底而来。守着寂寥凄凉的冬,静等一树繁花盛开。
2016.12.12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