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依依、碧草青青
一株蒲公英在微风中蓦然颔首,随着它周围的野花左右摇摆。蒲公英顶着一团流云似的白絮,那是它的种子。
“好一幅唯美的画面啊…..”话尚未脱口,便见一只手向那株蒲公英的根部寻去。然后,仿佛只是那轻轻的一弯一折间,蒲公英便被整个折断,最终脱离了生养它的土地。
是谁,斜立于阡陌,云偎花拥,蜂蝶痴狂。但见伊人笑靥如花,黑发如瀑,指尖握着的正是那株折断的蒲公英。不知是何时,她嘴角轻扬,朱唇轻启,仿佛只是一瞬,又好像历经千年。蒲公英的种子被吹散殆尽,随风翩跹起舞,如二月蓬飞,又若三春飘絮。
天籁婉转,珠玉落盘。和着风儿,宛若莺鹊咂砸:“飞吧,尽情的飞,倾尽一生的心愿,你自由了!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了!”
“可是,那漫天飞絮,就真的自由了吗?”
她依着袭来的清风,双眸剪水,姿态绰约,对着那正起舞于云端的蒲公英种子片刻凝思。
“是啊,至少此刻,它们可以乘着风儿,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必像那四处奔波的人们,或为果腹而劳累,或为名利而牵绊,从来不曾真正自由过。”
“你大概没有问过它们吧,那看似无牵无挂的种子,那看似无忧无虑的舞姿,或许是种不得已呢?”
“怎么会呢?它们那用心舞出的姿态是那么美。”她似笑含噌,面露不解之色。
“蒲公英看似随风起舞,抛开一切期许,去追逐自由,追逐信仰。可是自始至终,它们有过选择吗?从脱离根茎的那刻起,它们便把生命托付于清风,即使前方不是自己想要的,却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有些被风吹落到河塘,葬身于鱼腹;有些被风吹落到石坑,生死难测。即便有些历经万难,能够回归泥土,可是当初的梦想呢,当初的约定呢,只怕早已初心难觅了吧!”
她似有失落般,踱步向前,忽又凝眸望向天际。那辽远的空中,一行大雁掠过,只是,那大雁的鸣叫却隐隐凄凉。是“断雁叫西风”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自己孜孜以求的自由、逍遥从来不过一场梦而已。
穿过历史的层层云雾,她发现曾经有那么多人像自己那样渴求自由和无虑。可是结果呢,此刻她似有所悟…….
庄子倾其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旷世逍遥’而已。他在《逍遥游》中为我们介绍了一条大鱼鲲变幻成大鸟鹏的故事,借助该故事,庄子向我们阐述了他的逍遥观。可能我们未曾思考过,鱼何以转变成了鸟?其实,鱼象征着孩提时代的生命,这一时期有很多事物限制了它的自由,就如同水一样处处制约着鱼儿。等到生命见长,许多桎梏都被抛弃,自由也就多了几分,最后,甚至可以扶摇直上了。
可是,九万里长空之上的鹏真的自由无忧吗?未必吧,就连庄子所认为的自由的最高境界:乘云气,御飞龙的神人,就自由了吗?神人还需要餐风饮露,还对外物有所依恋啊,因此,便谈不上绝对的自由。
世人爱自由,殊不知,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曾存在过。人生斯世,受太多的事羁绊,太多的情牵绕,而我们又终不能断了六根,因此那些所谓的‘不得已’便产生了。面对俗世的困扰,有些人觉得累了,倦了,便渴望觅得一处养心之所,借以涤去心灵的尘垢。
殊不知,他们无意间已经悟得逍遥之道。窃以为,真正能够逍遥,能够自由自在的,唯方寸之间,便是那颗心了。有些人,流于俗世,整天为了名利,甘于负重前行,看似风风光光,春风得意。只是,他们早已背离本心了,所谓“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大概便是说这类人早已迷失自我了吧!
人生在世,最难相处的便是自己的那颗‘心’了吧,如何游走世间而不让其受委屈,安于世情又能坚守自我,感于生存之艰又不失为人之本,这是千百年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有人希望借纸醉金迷来自我陶醉,有人以癫狂的姿态游戏人生,有人希望永远开心快乐,然而,或许他们终难真正证得自由吧。快乐所以令人向往,因为‘快’,只是一瞬而已,故而人们珍惜之,追逐之。当然,我也并非完全钟情于庄子‘至乐无乐’的表述,至少,真正的逍遥不会拘泥于“是非之辩,真假之别”。
曾无意看过一句谒语: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的确,人若得禅机,心无挂碍,则处处皆逍遥之景,拂去云层,得见碧空万里。自由之心,无关万物,只关乎处心之方,涉世哲学。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伊人独立,忽而长袖当空,纤指对月,飘摇乎有流雪回风之姿,髣髴兮有轻云蔽月之态。好一场惊鸿之舞,似阅尽浮华,涤荡表里,委形天地之间,而又越乎大块,越乎霄汉。唯见碧月当空,清辉袭人,如此,便无虑无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