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再见,风轻。
五年后,当凌霜再次回到苏州,是以知名青年画家的身份,应邀参加S大杰出毕业生代表晚会,为母校招生作宣传。
在晚会上,她见到了前男友韩宇。这是她在被亲妹妹截胡后,第一次跟韩宇的见面。
此时的韩宇,已经是大型4A公司的首席创意总监,自然也有资格参加这场代表着身份和荣誉的晚会。
在场众人大多知晓两人的往事,当年那场诡异的婚礼更是在坊间流传了许久,不过在场之人皆是智商情商双高之精英,谁也不会不知趣地当面提出那些陈年旧事。
何况,凌霜当年本就是诸多男生们心中的女神,只是被韩宇先下手为强,其他人只能无奈放弃。他们分手后,多少人摩拳擦掌,打算“趁虚而入”,将女神追到手。
只可惜,在那之后,凌家全家都搬去了国外。在之后的五年,无论是学校举办的活动还是班级聚会,凌霜都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看到曾经的梦中情人孤身前来,已然成家的自然只能遗憾叹息,而那些仍然单身的,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刘胜捷就是其中一个,他和韩宇是上下铺,曾经是最铁的兄弟,后来因为凌霜的事,两人彻底闹掰了。
“凌霜,你回国了?”刘胜捷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当鼓足勇气站到凌霜面前,却一反平时侃侃而谈的样子,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凌霜友好地点点头,微笑道:“刘胜捷,听说你自己创业了,还很成功,恭喜你啊。”
“呵呵,没什么。”虽然恭维话听了很多,但能够得到女神的肯定,刘胜捷还是觉得激动非常,笑起来竟然带了几分腼腆,“那个……你怎么画画去了?”
“新西兰太美了,忍不住就想画到纸上保存下来。”凌霜双眸一弯,笑容就从眼中荡漾开来。此时的她,云淡风轻,再无当年离国之时的忧郁。
韩宇站在不远处,西装挺括,面目俊朗,一如当年那般风度翩翩,眼中多出的几分沧桑反倒给他更增了几分成熟之气,不时有年轻女生打着“向师兄请教”的幌子凑到他跟前。
而面对眼前这些闪耀着青春光芒的女孩们,韩宇的视线,却透过手中的红酒杯,尽数落在凌霜的身上。
如今的她,更美了,褪去了曾经的稚气,更多几分优雅与出尘。韩宇看着她如今巧笑嫣然的样子,心中大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
“霜儿,你回来了。”韩宇终于忍不住,来到了凌霜的面前,短短几步,仿佛走了半个世纪。
如果那时在教堂前,他有勇气走到她面前,请求她原谅,那么他们的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可惜,从来都没有如果。
当凌霜再次把眼神落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时候,连自己都惊异于自己内心的平静,就好像,她和他之前从未有过那些不堪,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个陌生人。
“韩先生,你好。”凌霜礼貌地点头致意,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韩宇本也没奢望对方能给他好脸色,可这样的疏离,当真是比之前打他的那一耳光还要令他痛苦。见凌霜要走,有个念头突然跳了出来——如果这次再放她走,他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抓住她了。
一想到这,韩宇突然生出千百倍的勇气来,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一下站到凌霜的面前,甚至握住了她的手腕。
“霜儿,原谅我。”
凌霜眼中划过一抹恼怒,随后却只觉得好笑,她没想到,如今的韩宇,仍然这样幼稚,不,甚至比从前更可幼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再也不是玩过家家的孩子了,时至今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硬要说他们俩还有什么关系的话,她也只能称他一声妹夫。
没等凌霜开口,刘胜捷握紧拳头就要往韩宇脸上打,但碍于场合不便,硬生生忍了下来,他抓住韩宇的手,压低了声音愤怒道:“你把凌霜害得还不够吗?现在你这样算什么!”
“这是我和霜儿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嘴。”韩宇淡定的样子,有风度极了,正是凌霜从前喜欢的样子。
不过,也只是从前了。
刘胜捷几乎青筋暴跳,但却无可反驳,的确,他就算想为女神出头,也没有立场。
“听说,妹妹她怀孕了?”凌霜红唇轻启,淡淡一笑,柔弱风情中夹杂着冰霜利刃,直直朝韩宇心间射去。
突然的,他就好像失了全身的气力,再抓不住她的手。
02抢来了人,抢不了心。
凌霜没想到,凌雲会去找她。
她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因为房子的事,曾经的好姐妹,彻底撕破脸。
凌雲让她把房子还给韩宇,还扬言,如果她不还,就要去法院告她。毕竟买房子的钱是韩宇父母拿出来的,就算名字登记的是凌霜,真追究起来也不是没理可说。
为此,凌雲还特意找到韩宇的父母,让他们提供当初的转账证明之类的证据,但很可惜,韩宇父母根本不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韩宇父母是地道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可是为人质朴,凡事讲良心,老两口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婚礼,怎么临了临了换了新娘,好好的儿媳妇怎么就变成了小姨子?
“本来就是我们韩家对不起霜儿,我们是绝对不会去要房子的。”这是韩宇老父亲的原话。
见这一招不成功,凌雲又找到了自己亲妈,毕竟她是从小被凌母宠大的,她才不相信,当妈的会真不认她。当然,她再次失望了。
其实,那个房子本来就是凌家父母为了考验韩宇才要求买的,只是为了看看韩家的诚意,当房子买下后,凌曲华就把钱还给了韩家二老。
最后房子当然没要成,凌雲只能跟着韩宇住在出租屋里,过她曾经梦想憧憬的新婚生活,至于蜜月,当然连想都不用想了。
她对韩宇发脾气,让他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让他去把房子要回来,骂他没出息,赚不了钱养老婆,怪他让自己受委屈……
总之,婚后的一切都变了,她变了,韩宇变了,仿佛这个世界都变了,为什么她辛苦抢来的这一切,等到手后才发现面目全非。
后来,韩宇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他们终于可以搬进自己的家,但那时候,两人之间本就薄弱的感情早已破碎不堪。
尤其是,当凌雲发现,新家的一切都是韩宇按着姐姐以前那个婚房布置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原来,自始至终,韩宇都没有忘记过姐姐,她抢来了人,抢不来心。
“你是看我不够惨是吧?在国外没有男人吗?还要回来跟我抢!”凌雲一开口就是刻薄,丝毫不知悔改,眉眼间再也不复当初清纯可人的样子。
凌霜放下手中的画笔,轻轻提起绣着繁花的裙角,缓缓转过身来,摇头笑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大家会说你天真可爱,但年过三十,还这样,可就不是傻,而是蠢了。”
听出凌霜口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再想起这五年来自己受的委屈,还有近来关于韩宇重新追求前女友的传言,凌雲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滔天怒火,疯狂地朝凌霜扑了过去……
她完全忘了,自己才是小三,如今的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怨得了谁?
03就这样,算了吧。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死也不!我得不到的,凌霜也别想得到!”手术结束后,过了五小时,凌雲才醒过来,当她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的时候,整整两天没吃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她样样比我强,什么都比我好,从小就这样,她是最好的,你们眼里都只有她,为什么……”她呢喃自语,眼神空洞。
第三天,韩宇就对她提出了离婚:“本来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孩子没了……正好,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错误?当初是你说自己累了,事事都要迁就姐姐,说她变了,变得和外面的女人一样,功利、现实,而我,就像姐姐最初让你心动时候的样子,你现在说……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凌雲开始歇斯底里,“韩宇,你个混蛋!”
韩宇沉默,仿佛是在回忆从前的时光,许久,才又道:“是,我错了,但是,离婚吧。”
当时,他和凌霜刚刚从学校毕业,从风平浪静的象牙塔中突然进入社会这个名利场,俩人看似平稳的爱情小船,其实跟别人一样暗藏汹涌。
凌家世代书香,是苏州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而他只是个外地的穷小子,就算名牌大学毕业,那又能怎样?刚刚毕业的农民的儿子,无钱无势,什么都给不了心爱的人。
凌霜不仅家世好,自己也极为优秀,站在她面前,韩宇总是压抑不住内心的自卑。而这种自卑到极致,又化为了其他种种复杂的情绪。
这时候,凌雲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青春跳脱、天真无忧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凌霜初相识的时光。虽然姐妹俩的样貌仅有三分相似,但就这三分,已足够让他意乱情迷。
“她刚刚没了孩子,晚点再提这件事吧。”韩宇刚从病房出来,就看到凌霜正提着果篮站在门口。
韩宇没想到凌霜会来,显得有些意外,闻言点头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凌霜什么都没说,推门进去,把果篮放在病床边的小桌上,淡淡道:“你还没恢复,要是再这样作下去,以后都别想有孩子了。”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现在来假惺惺……呜呜……”凌雲边哭边骂,但因为两天来滴米未尽,葡萄糖并不能支撑她继续撒泼下去。
“如果不是你扑过来要打我,也不会自己不小心摔倒,难道我要坐着等你动手吗?”凌霜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更多情绪,“小雲,你该长大了。”
听到“小雲”两字,凌雲愣了愣,多少年了,姐姐都没有再这么叫过她,怔忡过后,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04谢谢你,把她让给我。
最终,韩宇还是和凌雲离了婚。当他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抬头看着蓝天,只觉恍如隔世。
他脱下西装,换上白色T恤和牛仔裤,来到独墅湖教堂前的草坪上。她说过,他这样穿最好看。
“霜儿,我要重新追你。”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肯定,韩宇暗自起誓,他要用余生去弥补这个曾经被他深深伤害的女子。
凌霜如约而至,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时不知该当作何回答。
正当气氛胶着之际,有一道温暖沉静的男声响了起来:“凌霜,这边的教堂真的很美,我们的婚纱照就在这边拍吧。”
韩宇顿时一僵,朝突然出现的男子看去,外形高大阳光,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就像个大男孩似的,不够成熟,熠熠星目中却只映着那个窈然出尘的丽影。
“这是我先生秦逸,过两天是我们一周年结婚纪念日,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在苏州补拍一套婚纱照。”凌霜很自然地挽过秦逸的胳膊,烂漫的笑容瞬间从两颊蔓延开来,天真的像个小女孩。
“你好,你就是韩宇吧?我听凌霜说起过你,谢谢你。”秦逸友好地向韩宇打招呼,丝毫没有因其是情敌而表现出敌意。
但这“友好”却让韩宇更进一步地感到了绝望,对于情敌毫不在意,只能说明对方内心无比强大,对自己和爱人充满信心,根本就不把所谓的“对手”放在眼里。
“谢我什么?”韩宇勉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
“谢谢你把她让给我。”秦逸的面色忽然冷峻下来,揽着凌霜的样子,成熟认真,目光坚定极了。
直到面前的两人挽着手离开,韩宇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天的阳光特别刺眼,晃得他发晕。
教堂边的风也似乎特别不知趣,不时把不远处情侣的甜蜜对话声若有似无地传进他的耳中——
“等我们拍完照就回新西兰……种一片大大的花田……你画画,我给你调颜料……”
“嗯……”
“下次……再有活动,我陪你一起去……”
“没关系……事要紧……”
“……出了几款新婚纱……看看……”
“……”
前方那对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耳畔终于只剩下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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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半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