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白起一直是我最想写的人,他承受了千百年来人们最多的非议和责难,谓之“人屠”、“杀神”。长平之战将白起推上了战神的位置,也推到了地狱的深渊。长平之战是秦赵两国的大决战,双方参战人数在百万左右,堪称冷兵器时间最大规模的战争之一。这样百万级规模的战争,在整个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都不多见,欧美只有到了近代才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争,谁叫他们人少。碰上了白起这样的对手,赵括只能说是生不逢时,如果在其他时期,赵括也不失为名将,只要他经受足够的战争历练。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白起的战略和用兵,这些都有史学家和军事学家足够的分析。当他打败了赵军,面对几十万的降卒,怎么办?如果放回去,这些可以都是精壮男子,只需要吃几顿饱饭,养好伤痛,又可以上阵杀敌。再不济,也可以做好军队的后勤人员。这些人的父兄都死在秦军的刀下,与秦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必定会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强大阻力。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秦军士兵要丧生。再说秦王也不会允许他养虎为患。这次,秦赵对决是灭国大战,拼就拼的是你死我活。白起杰出的战争思维和政治常识,也绝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妇人之仁”的事情。
如果不放回去,那又要怎么办?几十万人的粮草供应,随时可能发生的兵变,这些问题都困扰着这个威震天下的名将。据说,白起曾向秦王请示:如何处理战俘?秦王耍滑头,没有正面回复,大意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时候白起完全明白了秦王的意思。这些战俘是注定了要被杀死,而下达这个命令的只能是白起自己。身为秦国的将军,可能是白起的幸运,他有机会统帅天下最强大的军队,击破敢于阻挡他们的任何一个对手。一战倾人城,再战倾人国。白起带着他的勇士军团,征战四方,无敌于天下。但也有可能是白起的不幸,秦国注定将要一统天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而停留。在白起的心中,有一个声音清晰的告诉他:杀了这些赵军,赵国将再也不是秦国的对手,秦国将会更快的一统天下。
作为战国时期四大名将之首,白起无疑是一个军事天才。一生的战争,几乎没有败绩。可是这一次的“天人交战”,注定白起是最大的输家。为将者,以其杀伐太重,多半不得善终。何况,“杀降不祥”,没有任何一个名将愿意背负这样的恶名。在乱世,成为一名战将,白起战功赫赫,也必然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人,对他来讲,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只不过从杀一个人,到杀一万人,再到杀十万人乃至几十万人。这不是杀猪杀狗,是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这对于任何一个军队的统帅来说,这都是非常艰难的决定。如果杀一个人的艰难程度是100,那么这次白起内心的艰难程度至少是一个亿。他做了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乃至于整个中国历史上最艰难的选择之一。
最后,白起决定:坑杀降卒,同时放两百多个少年回赵国。
我窃以为:白起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回去报信,寒其心,震慑各诸侯国;另一方面是让自己的良心有一丝丝的缝隙。我想,坑杀几十人也给他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降卒的哀嚎和咒骂都在他耳边,都在他眼前。终于,秦王下达了让他自裁的旨意。
白起拿起宝剑自裁的那一刻,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