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午夜时分醒来

夜凉如水,舀一勺月光烹茶,再加一把虫鸣,二钱蛙叫,红泥小火炉上细火慢炖,熬煮出一碗有滋有味的夜。焚一段沉香,青烟袅袅,海棠花沉沉欲睡,自有一种娇憨的妩媚。这个时候,斜倚在榻上,翻一本旧书,看他三国煮酒,看他红楼梦断,看他东篱浅唱。多少世事风云,多少闲情野趣,在胸中来来去去,自是一段风流。

在月明风清时,你想起那把古琴,在竹林之中,向西而坐,独自对花对月,弹奏至天明。在疾风骤雨时,你忆起那帘幽梦,在栏杆之畔,迎风而卧,倾耳听风听雨,铁马入梦来。阴晴圆缺,亦如人生,你已学会欣赏,也无风雨,也无晴。

似睡非睡,半醒非醒,往事如烟袅袅升腾。你看见那个姑娘,她是你泛舟碧波,腕下错过的一朵莲花。她依然黛眉朱唇,拈花微笑。你看见那个梦想,它是你行吟湖畔,终未觅得的一株蒹葭。它依然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回忆若能下酒,将赐你一场漫长的宿醉。在明灭之间,雾已非雾,花亦非花。

城市的霓虹,总是太喧嚣。时钟滴答,指针趋向零点零一分,灯红酒绿逐渐睡去,水晶鞋失去魔力,南瓜车打回原形。你的灵魂慢慢苏醒,恢复原本的颜色。夜已深沉,你点亮灯火,披衣而行,赤足踩在城市的影子上,仿佛置身荒原,回到最初的绿野山林。

这样的夜,这样的时刻,只属于你。可高歌,可长啸,可踏月而上,可午夜飞行。你穿越美丽而脆弱的梦境,自由变幻,率性恣意。午夜时分,你总能听见心灵的更漏,一点一滴,轻声吟诵,犹如天籁梵音。

你总在午夜时分醒来,这是属于你的时刻。万籁寂静,可以放心流泪,或是微笑。夜色温柔,可以喃喃自语,或是观心。或许,你还会像我一样,信马由缰,在一页洒金素笺上,挥就一纸烟雨,却又始终不知所云。

此中的真意,待到欲辨之时,却终究忘言。夜已深沉,城市里疲惫的灵魂,终于得到释放。它拨开栏杆,跃出窗口,在悠长又悠长的夜空中,自在地荷月飞行。零点零一分,请别忘记如约醒来,和沉重的肉身说声好梦,牵我的手,逆着银河而上,去寻觅自由的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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