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支教的事情搬出来说,虽说是圆了最初一直想记录却耽于疏懒不断拖延的念头,但也是避不开再如何穷于想象也写不出唯美故事的事实。日更,这个旗帜再几天我会扔掉吧。
若说水是生命之源,电大抵是要和灵魂的某个部件挂钩的
从城市到大山,没网的痛苦虽如跗骨之蛆般不时啃噬着我们的心灵,但恰如脱瘾治疗的一般过程般,总会由躁动归于平静。我们做了足够的心理构建,带着厚厚的或是专业或是娱乐的各类书籍,带着满满的硬盘里拷贝的电影、电视剧、游戏,带着耗不尽的新鲜感在广袤的大山里四处撒欢,于是进山的头三周我们在阵痛之后骄傲的认为我们战胜了过去的自己,征服了眼前的大山。那时我们不知道大山待我们还停留在最开始待客人般的仁慈与热情。
那几周是时有停电的。山里的电与水的供给总是不稳定的,于是便有许多当时或哭或笑现在回忆里大约只剩下笑的故事。水的故事以后再说,电的话只要是下雨打雷的天气便要做好停电跳闸的准备。这样的停电时间一般不长,值得信赖的组长会以其非专业电工的技术及专业电工的精神帮我们搞定,我们只需要乖乖站好,用仰视中钦佩的眼神汇聚在组长并不十分高大的身躯就好。那时我们并未意识到电对我们多重要。
土豆·腌肉
最长的停电开始于进山的第四个周,正好上一个周末刚去县城采购了不少物资。我们的校点已有三四年了,有三个民间组织,其中有给孩子们提供午餐的。而老师的作用之一便是两到三周去县城采买一些蔬菜、肉类带回学校,学校聘有专职的村民做给学生们吃。因为有肉,电便很重要了。再次我们老师们做饭喝水用的是电磁炉,而三月的山里还冷得彻骨,电热毯也是不能少。于是这次停电在开始时已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最初几天还未担心自己。虽然很不方便也很难受,尤其是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但年轻人火力壮,总归能挺一挺,而吃饭也可以去学生家吃烤土豆蘸辣椒油,顺带蹭两壶热水。许是村民一直待我们很好,孩子们待我们也很好,脸皮便不自觉变厚,去学生家里家访顺带吃饭或吃饭顺带家访,早已变得尤为自然。那两天我们着急,是肉等不了了。
学生的午餐称其为“营养午餐”是有要求的,最起码是要有菜有肉。这种标准在当地是很不错的,有时我们来不及或不想做午饭,吃着也很香。而学校有大约二百多名学生,两周的肉应该最少一百五六十斤上下。具体得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有段时间大雨村路泥泞到实在不能过车,光是搬肉就差点交待了自己这近二百斤。三月末天虽还是寒的,但一两天冰箱没电还可以,时间久了,肉肯定是要坏的。
当时心态带着神奇的奇异,明明刚到学校不足一个月,却把学校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见不得物资浪费,见不得学生受罪。于是心疼好心人的捐赠,两周的肉钱要有三千块左右。于是心疼自己的学生中午只能吃米饭和土豆。只是在找组长了解情况也只是知道了因为修路的原因停了电,具体停多久不知道也没办法。
然后第一次试着腌肉。把肉搬出来,切到手麻了之后撒上盐巴,白天摆在学校的乒乓球台上,晚上搬回屋子里,每日时刻防贼般防着村里四处浪荡的狗、猪、鸡等生物。学校是没有围墙的,这些生物总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包括厕所。这算是个恐怖故事了。
这样的日子到第一个七天之后,我们崩溃了。天气还是很寒但匆匆做的腌肉似有了味道,便不敢给孩子们吃了,只能送给附近村民喂猪。而孩子们吃土豆的问题在我们自顾不暇的时候已不是最心疼的了,我们开始心疼自己。
炉子·金珠老师
周边学生的家都吃遍了,哪怕自来熟如我们也不好意思了。从仓库里翻出了唯一能用来生火的旧炉子,煮了五天的清汤面后再也承受不住了。最后炉子起到的最重要的作用是烧热水,虽然哪怕这么简单的功用,我们两个男老师也每天战斗在各种烟尘之中,眼观六路只为在风向变的时候随时落跑。由始至终我们没能找到跟炉子配套的烟囱。
烧水的问题勉强解决了,而在吃光了村里小卖部所有的泡面及辣条之后,在村子里条件较好也是幼儿园老师的金珠老师收留了我们。可能是吃除了面条以外食物的欲望已经在眼睛里冒光,不好意思的念头再次抛之脑外。我们五位老师,便如组团般隔三岔五的去蹭一顿玉米饼,而选择性忽视金珠老师家每晚也有六七口人吃饭。
在停电的时间过去后,人清醒了些便带着小食品向金珠老师道谢。她摆手说我们不该这么客气,对来山里教书的我们她做这些是应该的。我至今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自然,我听后那么温暖。
女老师们·羊肉
停电第三周大家已是有些蠢蠢欲动了。这里是想写几句三位女老师的,却似乎不知写什么。她们年纪都不大,其中两位比我小。最小的那位是95年的,与我差了三岁,而代沟大概差了三十年。我一直把她当作学校的孩子般,我三年级班上最大的孩子是96年的。我一直认为女生在山里是需要特殊照顾的,也有资格要求照顾的。而那几个周,我知道了我的片面,她们的执着。
停电二十多天了,除了大家一起时小有抱怨并盼着下山去县城休整之外,她们每日如常的备课、上课、做好自己的工作。没抱怨过更多,没说过太辛苦、没要求提前去县城。她们安静着、忍耐着如磐石般静谧而坚韧。而我意识到作为女生的她们比男生有更多的不方便与不舒适时,已是在县城里与其他校点老师的絮叨中幡然醒悟。那一刻我知道她们是我认识的除母亲外最棒的几位女士。
第三周还有的一个插曲是关于我的。我想我大概再也难以体验到当时从来自隔壁村的学生口中得知他们村子有电时的惊喜与懊恼了。惊喜是对电的渴望已企及灵魂。每日晚上七点多天黑后从最开始的大家一起讲故事到除了蒙头睡觉无事可做,是钝刀割肉般的精神折磨。而懊恼大概是觉得自己真是笨到死,没想到这里的村子可以相隔几个山头,电的供也是有不同线路的。
我是一个人出发的,那个村子之前家访去过的,而且没到放学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中午背着已装有三台电脑五个手机的背包,向大山深处走去时其他老师含情脉脉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柔情,怎样的一种希望,似乎下一秒就能在空气中燃烧。而一路上,许是希望的力量,许是正午的阳光,本是影影绰绰的林间小路少了第一次走时的自己吓自己般的阴森晦暗,少了许多疲劳。只是一句不想要的经典台词却适宜了那天的场景,“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隔壁村里的人知道老师来家访一直是热情周到。只是当我委婉问及可有充电的地方时才得知前一个晚上打雷,烧了附近的电线。我二十几年的人生大概经历过几次悲伤至极的失望,但那一次的失望感觉灵魂都在战栗。
一波三折的结局是遇上了村里的葬礼,沉甸甸的书包里多了两斤羊肉。彝族葬礼很多讲究,杀猪杀羊宰牛,这个说起来显得轻浮但确实是很有意思习俗,下次的故事里应该写上。而那天的羊肉我带到了金珠老师家,并吃上了此生最好吃的羊肉汤。虽然另一位男老师因固执地要用白酒治感冒但没能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连汤都喝不了。
第三周周末终是去了县城。正好遇到了另外校点的老师在小饭馆吃饭。记得当时等不及菜上来,直接拿起一位吃得差不多的老师的碗筷便吃起了剩菜。等一桌剩菜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想起进山前我竟是有轻微洁癖的人。
来电的时候已忘了是什么样的心情了。肯定是高兴的,只是应该没有太欣喜若狂的感觉,因为已记不大清了。而念念不忘的反而是停电的这二十五天,我在叙述时用了残酷的字眼形容当时而现下却已是记忆里最温暖的时光。
停电,你好!
一句故事之外的话,现在又是支教老师的招新季了。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第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