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小丫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貌似就不是因为爱情,也许那就是姑娘们常说的“乍见之欢”。
可她就是个喜欢日久生情的贱骨头,居然从毫不感冒对方,短短时间走到了十分爱。
三年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同居生活,那把通向婚姻之门的钥匙,只在最初相见甚欢的时候,因为某种情愫,他拿出来过。可愚蠢的小丫啊,竟然为了什么狗屁”真爱不怕日久生厌“这一爱情信仰,拒绝了收下那把钥匙。
后来,她越陷越深,越来越在乎对方,越来越看重这份也许对方已经漠然的恋情。
一个是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姑娘,一个是为了兄弟什么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的男孩。前者的爱情捆绑会让后者越来越害怕相处,越来越渴望挣脱回归自由;后者的黯然逃避则让前者一天比一天神经质,一天比一天不像原来那个阳光欢笑的自己。
两个人从最早的无话不说,跟她电话粥一煲两三个小时还不肯挂断入睡,到后来几见不见她电话屏幕上也不会出现他的号码。
后果可想而知。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也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轮番上演。
总之,过程是痛苦的,结局是悲惨的。
叫她贱骨头,实不为过。
在一起的时候,她怀疑,她嫉妒,她远离老同学老朋友还有无数次与他们十几年未见的相聚,她慢慢不再常去影院看作品,咖啡馆栖息,公园读书散步。只想守着,不知道哪天起就失去了理性的她一个人的爱情。
而这段进退两难的爱情,与他再无关系。
002
那天她夜里十一点下班,独自走过一家街中心的酒店。
偌大的马路,偏偏有一个人影从侧方重重地撞击到她的臂膀,害她差点摔倒。
”MD,年轻轻走路不长眼睛!“她在心里骂到,耳塞里放着一些欧美荒原浪子的歌。
那个男孩不比她高多少,瘦得几乎是病态,瘦到她第一个念头是问自己:他吸毒吗。
看着刚才撞了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的背影,习惯性地在这个不礼貌的人身后投去一个鄙视眼神。
院儿里的铁门像往常一样敞着,要是过了零点,门卫大叔便会锁住。
忽然无意识地回过头去望五十米以外的繁华大街车水马路,”我刚从那里游过来“,听着伤感的英文歌,她这样想着。
收回视线,转玩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咦——?等等。刚才我后面几步远有个穿进铁门的身影,好熟悉。
不对,他不就是刚刚撞了我的那个人吗。怎么,他也住这个院儿里?我怎么从没见过!
许是看多了谍战、警探、宫斗戏,她警觉性地放慢脚步,余光等他经过身旁,让他上前。
正是桂花欲开的早秋。
她索性缓下步伐,撩起微垂的桂花枝,嗅一嗅夜里的芬芳。万一那个人真的有心要害她,万一呢。
那个人走到院的尽头,停下了脚步。而那里,正对着小丫的家。
”这……我怎么去开门。万一他兜里揣着什么药,万一我开门的瞬间他飞步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架我脖子上,或者抵在我的腰上……
“若是如此,半夜三更,我尖叫恐怕也没有人会多管闲事惹火烧身,而且,万一我的尖叫反抗让他受到刺激,就会一刀要了我的性命……即便不弄死我,那也疼啊!
“可是,我要不叫,那不得就范吗。逼我吸毒?找我要钱?糟蹋我的清白……?“
一系列心理活动,就在她洋装赏花的短短两分钟里挨个儿彩排。
而那个人,看见小丫迟迟不上楼不再往前走,早就掏出手机一副拨打电话的样子,像是约了楼上哪个人在等他,又像是来走亲访友忘了住几层一样,前后左右地寻视。
不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有可能跟踪她尾随进了院里。真的不能回家。因为她就住一楼,门口离他站的地方,才不足三米。她的余光留意到,那个人时不时地转过头来观察着自己。
这样不是办法。小丫索性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通过黑夜里五米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看清的疑惑眼神盯着他。
那个男孩意识到她在看自己,只好继续往黑暗的小道里走,小道那头,是绕向那栋楼背后去的一面院墙。
003
”这是我安全逃跑的最好时机了。“一向走路安静的她,恨不得自己会闪现功能。一连飞跑出十来米迅速躲进隔壁那栋没有锁密码门的楼道里。
安静地没敢惊扰楼道里的感应灯。上了二楼,藏在两面垂直墙的角落。
正好有一面残缺的茶色玻璃,沿着石壁竖在楼道对面的树旁边。她从玻璃里看到,那个男孩也很快逼进了楼道外面,来回踱着步,在寻找。
对,那个素未谋面街头撞了她一下连句道歉也没有的陌生男孩,在找她。
之前是不确定。现在十分百分地确定,他就是跟踪了小丫。
”庆幸他在酒店门口撞了我,不管有心无心。好怕……“真正到了此刻,恐惧才爬进小丫的脑海,心狂跳,直冒冷汗。
”这会儿报警有用吗?万一警察叔叔来了,他就机智地走了,叔叔们会说我扰乱公务吧。万一还遇到黑警呢……“她想。
该向谁求救?
他!对,还是他。虽然,他们已经分开。
眼看着那个陌生男竟然也进了楼道,她和他就隔着一层大概十公分厚度的水泥地板。小丫害怕得颤抖了起来。
那么黑暗,可她不得不赶在男孩大胆上来之前点亮屏幕,拨出那个乱熟于心的十一个数字。
那个陌生男似乎就要跨上台阶走上来了。电话响了一遍,没有接。
004
眼泪已经从脸上滚下。滴在屏幕上。她继续拨第二遍。
那边传来庸懒又不耐烦的声音,问她:我都睡了,这么晚,干嘛?
按照小丫的脾性,如果不是当时当刻确实觉得危险,她一定会挂了电话。
可是,夜里快十二点,一个闺蜜肯定带孩子早睡了,一个闺蜜也是独自一人,胆比她还小,另外的同事朋友们……实在没有理由拨过去。尤其是当骨子里觉得也许在别人世界里,自己根本可有可无的时候。
她颤抖着告诉她,有人跟踪她进了小院,被堵在楼到里,回不了家。希望对方能赶来救自己。虽然赶过来最快也要一刻钟。
很遗憾,对方表示自己已经睡下,”你还是给别人打电话吧。我就不过来了……“
陌生男就要上来了。
害怕时候哭泣得鼻涕都要流出来。没人可以赶来救自己。这搂道里更是安静地可怕。
下是下不去了。
她索性重重地踱亮了楼道里的感应灯,故作镇定地踏步上楼。一连爬到四楼,电话没有挂断,她需要保持通话来减轻害怕,给发软颤抖的腿一些爬上去的力量。
紧急地敲着四楼一扇门。
门里有像是从卧室穿客厅走到门前来的轻弱问话。”谁啊?“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们。我住在隔壁楼,发现有人跟踪我进了小区,就在楼下堵着我呢。可以让我进来躲一躲吗?我怕……“
门开了三五公分的缝隙,里面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位三四十岁的妈妈。妈妈担心是骗子,犹豫着不肯让小丫进门。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别人给你开门吗?那我先挂了。“电话那头说。
一坨坚冰碎在小丫的胸口。她既伤心,又顾不上伤心。
求助、惶恐、流着泪的表情,厚着脸皮强拉着那家人的门,不让那位妈妈关上。
”你先让她进来说。“那孩子说。
不等妈妈让道,我将自己塞进了门里,“嘭——“地一声迅速关上门。也不及平静情绪或者鞠躬道谢,一边向他们讲述刚才发生的所有细节,一边迫不及待地寻找阳台窗户去俯视那个人有没有走出楼道,有没有在楼下等着,或者藏着。
四处确认,连树下的阴影,几指粗的树干背后,都不放过。
005
大概在那家人那儿待了十分钟。慢慢冷静了下来。并恳请儿子和妈妈一起,送她回家。
恐惧就是个魔鬼,它会让你瞬间记起所有看过的鬼片惊悚片情节,让你无穷无尽没完没了地脑补各种悲惨画面。
送她回到家里以后,小丫还是感到后怕。给那个胆小的姐们儿打电话,想去家里住。不巧的是,人家老公正好也在家,那么小的房子怎容得下这么多人。
那姐们儿迅速通知她一个朋友,过来接走小丫,送她去离单位近些的酒店,开房住。
我想,这一晚,她身心一定都不会好受。
但过了那一晚,余生的每一天,她应该都会对那个拒绝来救的他,心存感激。
”幸好那晚,他没来救我。“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她才真的开始暗示自己,是时候放下了。纵然还要花很久的时间去淡忘。
看来,安全感,真的不是别人给的。
假如自己拥有,便能时刻给予。无需旁人施舍。没有什么比自给自足更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