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父母那个时代,“大学生”和“知识分子”都是很了不起的称谓。如今的话,反正大学生是遍地跑了,也很难找到靠谱的饭碗。至于说大学生们是否能够全部被称为“知识分子”,有多少大学生可以被称为知识分子,乃至于我是不是知识分子(我觉得不是),我离知识分子还有多远的距离(我觉得特别远),我都无法把握。
但至少有大量的年轻人有机会得到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环境。无论本性如何,在经过多年的教育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养成思考的习惯,并且一定程度上思考成为了一个常用的消遣方式。我称之为消遣方式即是说,很多人的思考并无法产生什么价值,或者根本无法产生价值。就像五十多岁没啥文化的北京的哥,把着方向盘也能跟你扯一堆经济政治国家形势,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能令人贻笑大方。
放到我们身上亦如此。和同学一起读《三体》,理科知识比我还贫瘠的他兴冲冲地过来和我讨论一些有关宇宙的事情,说出一大套他的见解——然而其在最基础的地方就犯了错误,得出的结论自然是错的。最关键的在于它所讨论的问题早在几世纪以前就已经有了一个——我当然不能确认那就一定是正确的,但至少在人类现有的观测条件下这个理论得到了普世认可——结论。
我将这种思考定性为“作为消遣的思考”。人们通过这种思考得到一种类似于娱乐活动所提供的欢愉。门槛低,成本低,人畜无害,我自然不会否认这是一种节能环保的消遣方式。问题在于很多人通过这种消遣方式内心得到了一种自得感,自我认定为“思考者”。我认为不妥。
我有想如此高深的问题哦。这里的想与真正的学术成就之间不存在转化倾向。人人都思考人生,但是没几个伦理学家或是哲学家。
首先来说思考的原料。除去在经历了大学教育之后所掌握的少数某特定领域相对扎实且经典的专业知识,大部分人用来思考的基础还是公理与道听途说来的理论。道听途说来的理论无法保证其正确性,而公理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检验,但是与之相对的,这些理论存在时日已经很长,基于这些理论做过类似“消遣的思考”的人数也已经数不胜数。早在这些理论还是前沿学说的时候,那个时代的学者已经围绕这些理论做过很多推导了吧。
其次,思考的过程。一来我们会难免地或多或少想当然。例如当初那么多人都相信物体下落的速度与其质量成正比。二来即使在思考过程中提出了有价值的猜想,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验证该猜想的人也为数不多。另一方面,专业知识的缺失也会让一部分对自己本有价值的猜想产生怀疑,最终对该猜想搁置。
很多人思考之后拿着结论只是趋向于寻找认同。互联网还一定程度地加强了这个趋势。之前我看到一个论调说“只有让你打开了新的视野,或者知晓了新的知识,这些内容才是真正有益的。只是和你的固有观点一致的话其实没用”,我想这和村上春树当初说的“永远站在鸡蛋那一边”或许有相同之处。
长大之后还能再喘息之际想一想宇宙,人体之类与自身生活不大的思考,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其本质也只是和小的时候问爸爸妈妈天为什么是蓝的人为什么会死是一样的,是出于人这个物种的好奇心所不可缺失的一种行为。是本能也是消遣。某种意义上还的确值得鼓励。只是断然不能把这个行为看得太高贵。
另一方面,出于知识的全面缺失,我们胡思乱想的东西其范围其实很大。比如说“性为什么会带来快感”,对于真正投入研究的学者而言这个问题应该可以细分到很多细碎的枝节,并不是可以简单地解答出的问题。妄求对类似这种问题迅速得到一个解答,一是反映了我们知识的缺失,二是反映了我们在信息时代·知识快餐化时代所养成的惰性。
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百科全书性的学者了。所以一个人无论多么勤奋好学天赋异禀也会存在大量完全不知道的知识吧。学会接受自己的非全知全能和世界的广阔就变得很重要。可以满足于停留在消遣阶段的思考,但绝对要认清自己思考只不过是一种娱乐方式。
最后就是对真正为了得到某个领域某个细节小小的真实答案的研究人员们献上真正的敬意。如果天天在消遣的思考时思考一堆宇宙细胞之类的东西,却嘲笑真正在这些领域钻研的研学者们为书呆子死脑筋的话,那不是抽自己的脸么。
另:很讽刺的一点是我这篇日志也是消遣思考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