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低头,范雨素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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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轻易地离开自己奋斗多年的事情吧。就像父亲总是放心不下一手带大的女儿。文者也总是不愿意就此结束一篇长篇小说。而当我们在决定要离开的时候总会显得有点无能为力。有人说,离开便是更好的开始,说到底还不是句安慰人的话。道理有哪个不懂?说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他到底是为了吃饱。如今真要到离开的时候,回头想想当时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放了两天,还真的仔细地从头开始找。人总是这样,碰上点伤感的事情,就喜欢开始假装受害者,希望人人都能送来些关怀还是安慰。但一不小心没人注意到,却只能自我安慰,找一些让自己看起来好受一点的理由。从头找起,着实故事不短。所以这并不是一篇回忆录记载,可以全当是对过去的回忆,勉强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1

我有一颗躁动的心,非逼着我奋发前进。在前进的道路上,我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最后还不都是路人甲乙,我根本不拿正眼瞧你们。

我来自山区。山里不比城里,生活没那么讲究。地里种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要想吃的好,得去镇上买种猪,过年过节的才好杀来吃,顺便也能捎点给亲戚街坊来混口酒喝。所以这养猪就成了门手艺活。父辈们哪里来的养猪经验,一年到头就忙着地里的农活,也就懒的管我们。偶尔想吃肉了,趁着饭点就趴到养猪的街坊里闻闻味,巴拉两口洋芋,也算是吃上一回肉。从小我便立志要养猪,这样就可以天天吃、顿顿吃肉了。等到长大了些,我便进城来学养猪了。

2

学养猪不是哪里都能学的,打出来前我就告诉自己不学点实在的养猪手艺就养活不了家里人。我便下定决心去了市里学习。不是说镇上没有,就怕耽误了时间没学的本事,回家也不好交代。一般山里的孩子是不愿意出城来的,因为实在太远,不像这城市里交通发达。要去市里得先靠走,如果运气好搭上个赶车的,也能捎一段路去到镇上。再辗转倒几趟车,就算进了城了。

不敢耽误时间,抓紧打听这市里养猪好手。说是好手,其实是不知道城里都开厂,由流水线操作的,也包括这养猪。城里养猪和我们山里也不一样,不是光说这流水线,这科学养猪的手法就把我给难住了。哪里听说过这么稀奇的说法,于是这一学就是三年。

3

城里人不像我们山里一样单纯,这养猪大厂的大师傅们哪肯教你这吃饭的手艺。我便自己学,自己试,别人花一个小时,我花三个小时。别人在睡觉,我半夜就起来。也算是对弱势群体的奖励,谦虚点说,我也算是没有浪费这三年时间,顺理地成为了厂里养猪的一把好手,多少有点得意。毕竟咱是从山里来的,现在还要我教那城里人,这感觉好比登上了天。不过好景不长,没多久厂里转制,我也被迫出了厂子。

从厂里出来,面临我的有两条路。一,接着去大厂,混个熟练工肯定是没有问题,就算是大厂里的师傅,也是有这个可能的。二,去镇里找个小厂,发挥这刚学来的一身本事。不出意外,有时候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会高估自己的能力。我便找了个离我们山最近的镇,开始了我的养猪事业。

4

说开始我的养猪事业,是有点吹牛逼的,毕竟养的不是自己的猪。可是山里人哪懂这山外面的世界,虽然在城里学了三年,可这白天黑夜都在学习养猪的手段,也自然不会关注些别的杂学。

这镇上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城里的,什么流水线、什么科学养法他们都是一知半解,还是多耳朵拼凑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好奇地问说些细节的东西,倒也希望和镇上的其他养猪户拉开些差距。就是因为这,我还真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全当作了自己的事业去奋斗。

你们不要以为养猪很简单,其中的门道也不少。首先说这猪种,每个地区的猪种都有不同名字,比如说江海型就有太湖猪、姜曲猪,安徽圩猪、虹桥猪等等,西北又有西北的,高原又有高原的。自然这窝产数、乳数、屠宰率都一样。再来,不同品种的猪追求的目的也不全一样,有的追求肉质,比如蓝塘猪、太湖猪、宁乡猪这些良种。而追求利润杜,洛克、长白、大白就会更适合一些。大厂又比较强调科学饲养,对应不同的生长发育阶段,都用不同的饲料营养配比,为的就是能够有更好的出栏率。

5

你别说,虽然我来自山里,现在干的又是最底层的养猪活,但是我无比的骄傲,我还干的有滋有味。他们有时也同情我、鼓励我,使我明白我应该更加努力,为了我的事业。是的,我真的努力了三年零两个月。

我们不断的拉开和镇上其他养殖户的差距,我们不断的拉近养殖户和养殖厂之间的科学思路差距,我们不断的吸引更多志同道合的养猪从业者。我们很努力,我们有信念,我们自以为我们能够成为镇上,乃至市里最好的养殖户。

不过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快乐而美满的结尾。至少我们不是。

6

冬天来了。我们以为冬天很快就会过去。可是,我们没有能够等到春天,他们就迫不及待了。有的开始想要抢夺胜利的果实,就想学那袁世凯一样。有的开始捧腹大笑,就想学那预言家一样。还有的,甚至开始怀疑改革的意义,就像政评员一样,高唱改革开放的危害。瞬时间,墙倒众人推,他们竟然开始捡起砖瓦到对岸打算重新堆砌。

我要离开了,离开这养殖户,离开这镇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养猪,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有两条路可以选的时候,我却宠溺了自信。现在我要回到我的山里,可是养猪似乎花费了我全部的力气,反而开始怀念起趴在养猪的街坊里闻闻味巴拉洋芋的日子,和在那城里学艺的日子了。

离开之际,回头想想。人家说因爱成恨,我问我自己恨谁,觉得应该是没有恨的,但是多少有一点讨厌。于是我懂了,应该当时没有投入爱吧。

马提亚尔说:“回忆过去的生活,无异于再活一次。”写作和阅读其实都是在敲响回忆之门,或者说都是为了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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