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属龙,今年八十岁了。八十岁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腰不弯。不仅如此,还不吃药不打针,身体像小伙子一样棒。坚实的身体还能使他甩开旋网,玩上一整天也不觉得疲倦。
说起来也巧,岳父村里面有几个好兄弟,因为共同的打鱼爱好,使得他们成了铁哥们,哥几个行动频繁感情融洽,形成了四里八村远近闻名的老年捕鱼队。捕鱼队经常活动的有四人,年龄最小的是四叔六十四岁,其次是二叔七十四岁,还有大叔七十五岁。他们年轻时代骑自行车,不辞辛苦起早贪黑,走遍了方圆百里的渔场河沟。丰富的经验使他们每到一个去处,看到一个泡泡就能判断出鱼情的大小。
大叔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每次都是用心捕鱼,收获也是最多的。他是个退休工人,高高的个子,花白的头发,魁梧的身材。大叔心灵手巧,做事踏实,有一手织网的绝活无人能比。每逢闲暇之时他都帮助别人穿针引线织补渔网,一双大男人的粗手粗脚却有着绣娘的心细和技巧。
二叔是这个团队的情报员,高高的身材,白白的络腮胡子,老远望去真有点萨达姆的英雄气概。二叔是瘾头最足的一位,家里不管多忙,只要一说去打鱼放下活计马上就走,不管发烧感冒还是身体不舒服,只要去打鱼,马上就好什么都不是病。一辈子不缺吃喝可就是离不开打鱼摸虾。
四叔比他们都小,也算是吃瓜群众,每次活动都积极参与,话语不多,吃苦耐劳,六十多岁的人身体强壮就像四十出头。四叔甩出的旋网最远,每次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圈,然后唰的一声落后入水中,动作的娴熟画面的美感,常常会引来围观者的喝彩。
岳父年龄最大,打鱼队的老哥们都很尊重他,每次出行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岳父平日少言寡语,可每次打鱼出发却都能激发他老人家的兴致,一路上说个不停。特别是和二叔的嘴仗,更是让大家欢乐不已。二叔耿直不善言谈,每次老哥俩说起话来,一个逗哏一个捧哏,活脱脱一场相声演出,七八十岁人的童趣对话,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第一次接触这个团队,还是在15 年的冬天。那天我们回家看望岳父正赶上打鱼队出发,出于好奇我们尾随而去。天又寒又冷,北风刮个不停,河里的水冻了个结实,这怎么能打鱼呢?汽车行驶一个小时来到曹妃甸五农场,这里有大片海虾养殖场,虾池的水被抽干,旁边的排水沟却常年有水,河沟的水是咸淡掺和所以冬季不结冰,这里鱼虾丰富,是冬季捕鱼者的天堂。
车停下来,他们开始装扮自己,橡胶制作的鱼衩穿在身上,风吃不透,水进不来,带上鱼兜,抓起渔网,戴好鱼帽。穿上这套行头真像一尊变形金刚。我没有这套行头,只好老实地做一个旁观者,一点忙都忙不上。站在堤坝上风吹得脸生疼,伸出两只手来,不一会就冻得失去知觉。打鱼的网在空中打着旋子久久不肯入水。天气的恶劣可想而知,尽管如此打鱼队的热情却难以抑制。我不能涉水也就走不了多远,只能悻悻地看着这他们渐渐远去。这一次,我亲眼看见四叔收获了一条三斤重的梭鱼,一网上来在地上蹦个不停。据说大鱼入网很不老实,在网里横冲直妄图逃生。那一刻是捕鱼者最为兴奋的,鱼一撞网,就给捕鱼者报了信。大鱼来了,什么鱼,多大个,能抓住吗?那时的心里活动挺复杂的,没经验的会砰砰乱跳,捕鱼的快乐大概源于此。我想四叔一定想回家给四婶一个惊喜,弄不好会赢得四婶的一个热吻呢。
天已经黑了,捕鱼的人们从天边回来,一字排开,抬着鱼桶,哼着小调,打着嘴仗,回味着劳动的快乐。队员的身影定格在皎洁月光下。这是我看到的‘’戴月荷锄归‘’的最美的田园画卷啊!
岳父捕到的最大的鱼是一条近4斤的大鲤鱼,兴奋的摆在家里展览了好几天。我亲眼所见的一条最大的鱼是重二斤九两的红鲤鱼。那是在黑沿子黑河的大桥下捉到的。黑河在大桥下形成了一个不下的池塘,比别处宽出了许多,水面并不深。岳父趟着没膝盖的水来到池塘深处躬身下网,提其纲绳时不禁一沉,老人家知道大鱼来了,毕竟是在水面中央,收网很是困难,一不小心煮熟的鸭子就会飞了。岳父小心地收紧网口,慢慢的把网拉到岸边,那小心翼翼的情景真像哄着熟睡的婴儿。网出水面,一条大鲤鱼不情愿的在网中跳来跳去。我激动的上前双手捂住,恨不得一下子捂死。那条大鱼凭着光溜溜的鱼鳞保护拼死的反抗不肯就范,我费了好大气力才把它制服,一种胜利一种激动一种显摆的冲动涌上心头,捕鱼之乐也传染给了我。
岳父捕到大鱼的消息不胫而走,那天正好二叔有事没有参加活动,我们刚刚进家还没来得及喘气,二叔就来打探:
‘’二哥,听说你捕到大鱼啦,真的假的‘’?二叔既怀疑又嫉妒地向岳父打探。
‘’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的‘’?岳父反问道。
‘’听当街买豆片的说的,他刚才在你家门口经过时听说的‘’。
岳父闻听此言有些得意,兴冲冲得搬出鲤鱼,乘兴一称,二斤九两。
为了寻找鱼情,几位老头煞费苦心想尽办法。渤海黑沿子北堡村边的七孔桥是他们年轻时就青睐的捕鱼的好去处,每当养水站放水,鱼群就像赶集一样拥向那里。为了得到准确消息,岳父扛着啤酒,大叔拿着花生,我抱着白菜,像走亲戚一样拜访养水站看闸人。
机会真的来了,一天打鱼队闻讯七孔桥放水,队员们老早就等候在那了,看闸人哄了几次也不走,就像吃腥的馋猫缠磨着不走放。抽水一小时,打鱼打的高峰来临了。岳父带了两只鱼网,一网下去白花花的梭鱼捕上来,一尺长的梭鱼足足二十多条。这网提上,另一网已经下水,还没等摘完,另一网满登登的又摆在面前。顾不得直腰,来不及喘气,手脚并用也忙不过来,转眼间一百多斤梭鱼,装满了两个大桶。
‘’老爸,装不了了,没处盛了‘’
‘’找个塑料袋‘’。
岳父头也不回,根本不顾及我们的情绪,就好像们有听到一样。那会儿真像是发现了金山银山,打鱼的激情全然释放,把老人家送回到青春岁月,浑然不知自己是个八十岁的老头。
打鱼摸虾上瘾,刮风下雨无阻。
去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我回家看我岳父。见我回来,岳父二话没说就定好明天出发打鱼。可天不作美,晚上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第二天早晨,老天爷照样没给面子,黑沉着脸色考验着打鱼队的意志。
早晨八点打鱼队照常出发了,百里之外的渔场就是他们的战场。雨越下越大,车上雨刷器拼命地晃动着,我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亦步亦趋的向南磨蹭着。我真想盼望着有哪个大叔发句话,这么大雨就别去了吧。可队员们谈笑风生,商量着去个什么地方。全然没有人顾及我的心理变化。
‘’咱这里下雨,到了唐海可能就不下了,十里不同天,隔道不下雨吗‘’。
‘’下雨打鱼,鱼更大啊‘’。
听着他们的议论,我彻底凉了,二话别说专心开车吧。
曹妃甸京唐钢厂前面有一个浅湖,浅湖和通向大海的河叉子相通,早些时候捕鱼队就侦查过鱼情,那时有碍鱼苗太小,决定等长大了再捕。这次他们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不顾大雨阻挠,兴冲冲扑向浅湖。
大雨落在湖面上,泛起一串串气泡,就像一盆沸腾的珍珠,一层薄雾笼罩在湖面上,像一个含羞的少女戴上了头纱,真不忍心打破这自然的宁静啊!
最后的结局大家可想而知了,为了避雨鱼群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放空回来的人们终于释然,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更何况我们呢,来了,打了,尽管空了也不后悔。捕鱼还总结出了哲理。
2018年,我去党校学习半年,回来后工作太忙,近一年没去打鱼,也失去了很多捕鱼观鱼摘鱼的乐趣。
愿这支耄耋之年捕鱼队乐趣长存,祝大家小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