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康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姑娘，因为他已经注意这个姑娘很久了。姑娘叫徐晓梅。
徐晓梅经常穿一套蓝色的运动服，衣服已经有些旧了，蓝色中显出暗暗的灰来，但是衣服洗得很干净。
极罕见的时候，林小康会看到徐晓梅穿一条格子长裙，式样有些老旧，略微有些宽松。但是林小康觉得她穿上那条裙子腰身窈窕，摇曳多姿，有种不真实的旧时代的美。

林小康时常想起第一次见到徐晓梅的情景。
图书馆有两个老师重感冒，请了几天病假。勤工俭学处的老师让林小康临时去帮个忙，把同学们归还的图书整理归架。

晚课结束，林小康把自己本该做的电教室例行检查完成后，赶到图书馆，才发现已经有人把图书整理得差不多了。
就是徐晓梅。

林小康看到徐晓梅的时候，一楼二楼的图书已经整理归架得差不多了。她蹲在三楼社科类书籍第三列书架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皱着眉头翻看。
听到林小康的脚步声，徐晓梅站起来，对他微微一笑。
林小康愣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书整理归架。
林小康知道了徐晓梅也在做勤工俭学，跟自己不同的是，徐晓梅协助图书馆老师整理归架图书。
林小康记得那天徐晓梅就穿的那条格子长裙，还记得可能徐晓梅蹲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摇晃。

林小康勤工俭学的地方是电教楼。
每天他都要等到整栋大楼早、中、晚课结束后，一间一间教室检查是否关闭多媒体，然后锁上教室。
林小康一向都在电教楼自习的，很少去图书馆。
自从在图书馆见到徐晓梅后，林小康开始去抽时间跑图书馆了。

他知道了徐晓梅的名字，知道了徐晓梅的专业，知道了徐晓梅总喜欢穿那套蓝色的运动服，知道了徐晓梅在整理归架书籍的空闲时光总是喜欢在一楼期刊杂志阅览室外面静静地看书。
他知道了徐晓梅喜欢安静，不爱说话；知道徐晓梅成绩非常优秀，每年都能拿到各种奖学金；知道徐晓梅总是把她那个绿色的暖水瓶放在图书馆门口；知道徐晓梅只去第一食堂一楼吃饭……

徐晓梅每次看到林小康，都只是微微一笑。
从第一次见面，到看到林小康来图书馆自习，到林小康也开始去第一食堂一楼吃饭。
再到后来，林小康开始顺手把那个绿色的暖水瓶打满放在图书馆门口，徐晓梅始终都只是微微一笑。

再到后来，林小康在食堂里会跟徐晓梅坐到一张桌上吃饭，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林小康觉得大学真好。

大学最后一年，林小康也拿到了一等奖学金。
他知道徐晓梅对拿奖学金一点都不奇怪的，但是自己能拿奖学金肯定跟泡图书馆有关。
林小康很高兴，他想请徐晓梅吃餐饭，是想向表示感谢还是想徐晓梅替他高兴，他也不知道。

在学校门口的小馆子里，对面坐着微笑的徐晓梅，林小康豪气地点了四个菜。
林小康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那句话开始说。
很客气地吃了一餐饭，林小康知道了徐晓梅已经拿到全额奖学金出国继续读书。
更知道了徐晓梅来自一个贫穷的山村，家里很多姐姐，还有个弟弟，家里人都很爱弟弟。

徐晓梅因为读书成绩实在太优异，学校一路减免各种费用，加上老师们的资助，她能免于失学打工。
国家政策很好，她拿着老师们捐助的路费，就敢来大学读书了。
那么多种奖学金、助学金，加上勤工俭学，大学里老师们给她介绍的一对一辅导，不仅贷款提前还了，养活了自己，还给家里寄了些钱。

本来按照父母的意思，毕业了该回家嫁个好人家，减轻父母的负担，也让弟弟能够后半生有依靠。
可是，看了那么多书，大学里那么多老师告诉她人生有很多路，她终于鼓起勇气选择自己的路。
父母很生气，自己确实没能回报父母，但是她还是想走自己的人生路。

林小康那些想说的话，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他知道徐晓梅轻描淡写的语气后，一定不是一个温馨幸福的故事。
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总是微笑的姑娘，他也知道自己只能恭喜她终于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路。

毕业的时候，徐晓梅送了林小康一本书。
书被细心地包起来，又整齐又素雅，像徐晓梅一样。
林小康很认真地看过这本书，他以为书里会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痕迹，但是没有。

林小康知道徐晓梅出国后，两人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再没有联系过徐晓梅。
从此两人天各一方。

很多年后，书被无意中扯破了封皮，封皮里有四个娟秀的小字“云胡不喜”。
那个总是微笑的姑娘，忽然又跳到了眼前。
好像又做了一个旧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