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凡间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交接


“这是此山所有兽名册、花、鸟、鱼、虫、名册和树名册,共计七十二本。”在相互看过彼此额上的印信、确认了身份之后,老头好像怕我反悔似的忙不迭地把我拉到他的洞府里。除了这些册子,他还翻箱倒柜地把他手上其他现有的东西一股脑地交托给我。

我们甚至没有互问对方的名姓。

“这——山有几处峰,峰有几个洞,何处有溪流,何处有人烟,上面都记载得清清楚楚。”我双手接过了那些一看就知道有了年月的册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大概翻了翻,里面有图有文字,倒是如他所说般记得很详尽。

“另外我在兽名册后面单独记录了一下,原来此地仅有的几只珍兽和几处奇花异草在一百五十多年前被那座天外飞山压死了,上次述职的时候我忘了上报了。”

“上面不会怪罪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空插了句话。

“不会,那会儿上面刚把我派下来,让我兼着土地和守山两职,这方圆才几十里地,原来什——么都没有,”老头还故意在“什么”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还非得让我从别的山上引兽栽花,种树开渠,编册建志……上面也知道,事情太多,实在是忙忘了,下次你述职的时候记得把这事报上去就行。”

“述职?”我一新来的小土地,也能向天庭直接述职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老头撩了一下他拖地的白胡子,施法从身后的多宝阁的最上层取下来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盒,上面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吹了一口气,呛得我赶紧在口鼻处扇了扇。

木盒缓缓打开,里面是几束青金色的线香,香长三寸,香味淡雅幽远。

“这是述职香,若有大事,即刻点燃,插满四个方位,然后念“请仙诀”;若无大事,每百年后的第一个三月初三,上中峰,燃其一支,然后朝北磕拜三下,对着香说说这一百年来发生的事即可,上面即刻就会知道了。”

“什么样的事算大事?”我有些不解,毕竟我是第一次当土地神,这前任要到其他地方上任,我总得问清楚,免得到时候出娄子。

老头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比如——山下的那只猴子。”

“哦对了,还有这洞口的天地炉,此炉引的是地火,烧的是铜汁,每月初一、十五的午时,对炉内施‘引火诀’,此炉自会引来地火炼就铜汁铁丸,供那山下的猴子饮食。”

说话间,几只独角兽看也不看我们,自顾自地走了进来,背上好像还驼着什么东西。我正诧异,老头告诉我它们是负责往天地炉里倒运矿石的珍兽。只见这几只奇特的精灵用灵力将矿石直接倒到了火炉里,我看了一眼炉里的火,又看了看它们,“它们只听命于土地神。”老头又补充了一句。

话音刚落,洞口悬挂的灵感镜上就传来一阵叫骂声,我刚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老头制止了:“先别去管那泼猴,正事要紧。”

我点头称是,好奇之心却被吊得高高的,侧耳细听,那骂骂咧咧的劲真对得起他“泼猴”的外号,他先是骂太白金星是玉帝的走狗,如果不是他出的馊主意,现如今他还在花果山美滋滋地当他的美猴王呢!他还骂玉帝既然无能管理天庭,就不应坐在高位,若不是如来出手,此刻众仙朝拜的就该是他齐天大圣;他还把当年与他一起结拜过的牛、蛟、鹏、狮、猕猴、禺狨挨个骂了一遍,如今他落了难,被如来压在这山下受风吹日晒雨淋,却无一前来探望。

这时灵镜里忽然没有了声音,我还以为他骂累了,没想到隔了一会儿,他又开始骂起自己来。他骂自己贪得无厌,若是当初安心待在花果山水帘洞做自己的美猴王,哪怕现在会受轮回之苦,投胎转世好几轮,却不用忍受这看不到头的囚困。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像悬了把剑,心下才知晓这两界山的土地神并不好当,但想要找到我要找的人,这是最快的办法。

看我表情凝重,老头又说道:“这山上除了咱们和他便没有别的神仙了,精怪也少,平时也没什么大事,那山有如来的佛帖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点了点头。但愿吧!

我接过了老头手里的东西。

从此,我成了这两界山的土地神。


二  初见


山中岁月容易过,不知不觉,我来两界山已经快五十年了。

自从前任土地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一个神仙,不过这样也好,让我有时间熟悉熟悉自己管辖的地界都有些什么,等什么时候册子上集满了九百九十九种花鸟鱼虫兽,太白金星答应我的事便可兑现了。

这山确如老土地所说,如来佛祖法力无边,那佛帖已经稳稳当当地贴在五行山上两百年了,既有佛帖在,这里既无需大仙照看,也无妖怪长住,要说人么,离这最近的村子也得有百数十里,所以平时鲜少有人来。

经过了这几十年,山上的动物倒是越发地多了,甚至有几次我竟然看见了几只黑狐的踪影。那是一种皮毛黑亮,只吃红腹锦鸡心肝的珍兽,它们颇有灵性,能避开大部分猎人的陷阱,若不是我前世行军时时常打猎,恐怕也发现不了它。为首的那只体形最大,我曾想表明身份,让它们在两界山安心安家,无奈它们见到我就逃,我也就不再理会,随它们去了。

“若真是黑狐,那说明这山上应该也有了红腹锦鸡,而红腹锦鸡专吃油脂珍珠米,如此一来,应该快够数了。”

我心里高兴地盘算着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心情大好,巡山的次数也越发地勤了,只是偶尔还能听到那猴子在叫骂,我还看到有虎豹给他叼过兔子,猕猿给他摘过李桃,没想到他倒是挺有手段!

“喂——!你是新来的土地吧!”那是他第一次朝我喊话。他居然能感应到我从后山经过,可见当年大闹天宫并非虚名。

只是这几十年来,我鲜少开口说话,除了遇见不怕我的山间动物和花草我会说上几句外,平时我一言不发。而他骂人的次数好像也减少了很多。

我甚至能听得出来那猴子的悔意,是同病相怜吧!我也曾远离故土和至亲数十载,我也曾骂过当年未能及时赶到的援军,为着我的缘故,亲人无辜受戮,我甚至还连累了最无辜的子长兄受宫刑之辱!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出征前子长兄送我的那个清晨,他说,等我得胜归来,他要把大汉朝最英勇的将军写到他的史书里!

我说那敢情好,等我回来我把匈奴首领的眼珠子挖出来送给你。

他说你敢送我就敢收,到时我就把那对眼珠子挂到城墙上去,看他们匈奴还敢觊觎我们大汉的江山……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发过誓,如果让我找到转世的公孙敖,一定要让他尝尝我吃过的苦。

如果当初……如果没有当初……如今会不会都会不同!

虽然他被镇压在此,但上天不灭,地狱不收,总是有原因的,我还是谨慎小心些好。

“大圣安好。”那天,我第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看了看他,他实在和我两百年前听到的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毫无相似之处,他趴着,应该算是趴着吧,在那个窄小的洞口,佛帖的结界就布在他的周围,看似无枷无锁,实则想要转个身比搬山还难。

从天地炉那引过来被烧得通红的铜汁正冒着热气从他的斜上方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只是没有流到他嘴里的那些,一旦滴进土里,就立刻变成了尘土,随风飞散。

我只能看到他半个肩头,却看不到他的背。他用他能摆出的最舒服的姿势——左手垫在右腋窝下,长着长毛的手掌撑住同样长着长毛的脑袋,享受着秋日里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便会消失的阳光,毛发上满是吹往山脚的时候偏转了方向的风带过来的灰土和草根。

因为天地炉里炼出来的铜汁滚烫无比,从炉里引流至此也不曾冷却、凝结,这使得他的周围都弥漫着一股热浪,让人不能靠得太近。

他见到我倒不是很惊讶,像是早知道我会出现一般。但是他的第一句话却足以惊掉我的下巴!

“你前世是什么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如此之重?”

他竟然能够感知我的前世!我不敢接他的话,我不知道这只两百年前将天宫搅得昏天黑地的猴子还知道些什么,或许……

他看来甚是得意我惊讶的表情:“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和我有些像。”

“小神不敢与大圣相提并论。”

又或许我可以试他一试……

“这灵芝赠予大圣,虽才百年,但于大圣饮铜汁、吃铁丸的伤还是有益的。”我转移了话题,从袖子里摸出一朵七彩灵芝传送到他的手里,那是前几日我在山涧里救下的一只独角兽带我到悬崖上采的。

他看了一眼灵芝,意味深长地笑了:“说吧,何事有求于我?”

果不其然,这两百年的囚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修炼。

“不敢,”我顿了一下,“在下只是想跟大圣打听一下,亡魂投胎,如何探知其前世?”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他一口咬下大半朵灵芝,伞盖上瞬间溢出的七彩灵力随即被他吸入腹中,然后我看到他脸上出现了极其舒服的表情。

或许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可大圣是为数不多的闯过阴司还能活着还阳的人。”

我这话虽有恭维的意思,但也确是事实。同时也让他看出了我眼中的迫切,这似乎让他有了谈条件的筹码。

“再给我寻一朵灵芝来,我可以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果然猴精。

“两个。”

“成交。”

我回得果断,他答得干脆。


三  答案


回到洞府,看到案上铜香炉里青烟直上,我这才想起来三天之后就是就是向天庭述职的日子。我施法洞察了一下所有册子上如今花鸟鱼虫兽的数量,离三九之数只差三个,我大喜,心想待我找到黑狐的窝、红腹锦鸡的蛋、长有油脂珍珠米的地,我便可以告诉太白金星了!

就在我盘算上次是在北峰看到的那几只黑狐,今天要不要去碰碰运气时,洞口的灵镜射出了几道光!

“莫非有天使降临?”我顾不上去寻找黑狐,赶忙出了洞府,只见一只翅展三丈有余的白鹤正盘桓于顶,鹤背上骑着一个粉脸白净的小仙童。

原来是太白金星身边的仙童:“土地,仙师派我来取名册。”

数量明明还未凑齐,我也并未通知太白金星,他怎么这么着急现在就要册子?可眼下不是我追根问底的时候。

“仙童容禀,名册上还差三物,请转告太白上仙,两日内,我一定将三九之数凑齐。”

“不必了,仙师已从他处觅得珍兽。”

难道他想反悔?不,不可以,我努力搜寻珍兽数百载,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怎么可以这样!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张着嘴,无奈又木然地将名册交给了仙童,看着仙鹤带着他飞远的背影,我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速往山崖而去!

半日过后,我去而复返,只是我没回洞府,而是径直去了山下。

“给,我只有这么多了!”我把那片崖壁上长出的灵芝都采净了,不管是成年的还是未成年的,七彩的还是三彩的,全都放到了猴子面前。管它什么万物相生相克,管它独角兽是死是活,我只知道太白金星这家伙说话不算话,但我也留了后手:他既然不肯说,我也自有方法知道!

猴子得意地笑纳了所有的灵芝,像是看我笑话地说道:“刚才那只鹤是冲你来的吧!”

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只鹤我认识,是太白金星的坐骑,今日并非土地述职之日,可见那仙童是为私事而来。”

“这些都与大圣无关!”我提醒着他,他的话有些多了。

猴子听我这么一说,毛手一摊,笑着说道;“好吧,与我无关!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他倒是大方,我知道他是看在那些灵芝的份上。

“阴司的生死簿上,除了记录人的阳寿之外,是否还记录人的前世今生?”

“没错!”

我暗自点了点头,那太白金星在这点上倒是没有骗我。

“除了进入地府,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看到生死簿?”

“此山独有的独角兽可以帮你。”

“怎么说?”

“李陵,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吗?!”天空中忽然有人说话。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太白金星。

“哟!老官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猴子总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儿,好像跟谁都很熟似的。

“大圣,还好我早来半步,这阴司事大,大圣休要妄言啊!”太白金星飘然而至,落在我和猴子面前,他一扫手里的尘拂,看了看猴子,又看了看我。

“并非小神不信任上仙,只是上仙曾经许诺,一旦找齐九百九十九种花鸟鱼虫兽,便将转世后的仇人告知小神,今日三九之数尚未凑齐,上仙便派仙童取走了名册,是想要食言吗?”面对法力、官阶皆比我高出许多的太白金星,我出声质问道。

我不怕他挟私报复,我也不怕他敢把我怎么样,我知道天庭的神仙还是要脸面的,特别是在猴子面前。

“李陵,当初许诺之事本就事关天庭机密,如今这又牵扯到阴司,本仙只得亲自来向你说明,自古轮回有序,生死有命,你既已成为地仙,就应尽职守责,做好一方土地,若强行窥探天机,必遭天谴!”太白金星说到最后声音竟开始颤抖起来,没想到猴子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狗屁机密,不就是蟠桃园的蟠桃尽数枯萎,天庭里的所有神仙寿数将尽嘛!”

“大圣!!”

“什么!?”我惊愕于刚刚听到的这个惊天大秘密。

“太白,这早就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了,你以为玉帝为何会派我一个猴子去守蟠桃园,他就不怕我监守自盗?还是——他就是要让我‘监守自盗’才封我为‘齐天大圣’去守蟠桃园的?”

太白金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两百年来,他倒是琢磨出不少东西。

“南极翁那些个捡来的偏方你竟然也信?什么集齐三九之数的奇珍异兽就能炼制出代替蟠桃的仙药来?做梦吧!”猴子对此有些嗤之以鼻。

“可这些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找到公孙敖,报我全家被杀之仇!”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谓的天大的秘密,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你以为老官儿为何不让你找齐最后三种?”猴子突出其来的一句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亮光,难道……

“我的好大圣!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太白金星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一条黑影从我们仨的眼前一闪而过。


四  再见


是它,是那只为首的黑狐!

适才我们都在争论,才没有人注意到它早就潜藏在附近了。我认得它,它的个头最大,皮毛黑亮黑亮的,眼睛狡黠而细长,眼里透着一股不属于动物的精明和算计。世间所有的生灵都知道,若遇上仙下凡,便是机缘,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也可修仙。它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冒险在附近偷窥的!

就在它跑走的那一瞬间,它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它的眼睛!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我最熟悉不过了,那些年这双眼睛的主人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拔刀砍过他,搭箭射过他,我甚至还用匕首剜过它!这两双眼睛有着一模一样的轮廓和眼神!

是公孙敖!没错,就是他!难怪它见我就跑,全然不像其他山间动物般与我哪怕有一丁点的交流!

那日我在山里发现了几只肠肚被掏空了的红腹锦鸡,鸡头歪向一边,死不瞑目,那一地腥红的血和空气里久散不去的味道让我记忆犹新,那场景仿佛一下子又把我带回了战场——那些我最熟悉,却又最不愿回想的战场。

就在我紧跟其后刚想掐诀定住它时,一把钢叉“嗖”地从我身侧破空而来,精准地刺穿了它的喉咙,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便命已归西。

我停下身形扭头看那钢叉飞出的方向,半人多高的草从里站着一个精壮的猎户。

“让老丈受惊了!”这猎户三四十岁模样,看我不说话,以为我是被吓着了,他上前来一把拔下黑狐颈上的钢叉说道:“这黑狐狡猾之极,我们村里好些鸡鸭都遭了它的祸,乡亲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拿住它,没想到它居然住在两界山里。今天我进山打猎,合该天意让我遇上,让这孽畜命丧我手。”

“原来如此。”我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它,没让它死在我手里,难道也是天意吗?

“在下刘伯钦,乃两界山下刘家村人氏,平日以打猎为生。不知老丈可否割爱,将此黑狐让于在下,在下可多出些银两——”

“拿去吧!”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朝他挥了挥手。

“多谢老丈,不知道老丈如何称呼?”刘伯钦将钢叉在黑狐的身上蹭了蹭,将血渍蹭干净,然后开始给它放血。

“老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快长到地上的胡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貌于这凡人来说,的确很老了,于是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老夫姓李,单名一个‘陵’字。”

“老丈竟与西汉年间被匈奴所俘的李陵将军同名。”

“你——知道他?”不知为何,我听眼前人提起自己时,心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家父嗜史如命,在下从小跟随家父读过些史书,”刘伯钦答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边将黑狐剖腹取净内脏一边说道:“李陵将军乃真汉子也,虽降不足以掩其功,只可惜世人都骂他贪生怕死,可谁又知道以死全节易,忍辱偷生难呢?活着,把该做的事做完才堪称这世间大丈夫之勇!”

“可—是—他并—没有—”我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仅仅因为眼前这个凡人的一番话吗?

“时局无奈,时势无奈,武帝昏聩,李将军无愧于大汉!”

他三下五除二地剥完了狐皮,看那黑狐的眼睛还这么睁着,顺手从脚脖上取下一把匕首,就这么把一对眼珠子剜了下来。

“让你这畜生再觊觎我刘家庄的牲畜!”说完抬手一扔,眼珠子被挂到了他身旁的树杈上。

看着他的侧脸,我有些恍惚,是他,是子长兄!

我的眼泪随着秋日里凉爽又惬意的风滚落下来。


五  结尾


两界山,两界山,守而不过为初心。子长兄的初心是写史,那我的初心,今日也算有了个交待。

待我回到猴子处时,太白金星已经回天去了,他比我早知道那只黑狐就是公孙敖,当然,他也比我早知道刘伯钦便是子长兄。

“如果当初我随公孙敖回汉,今天我的族人也不会以我为耻。”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竟然跟这没见过几面的猴子说出了心里话。

“愚昧又自私的人是永远不会因为你的大义而清醒的。”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数百年,有些事倒是想得清楚。

“你——后悔过吗?”我问他。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回答。

“如果能够重来,你还会大闹天宫吗?”

“你呢,如果能够重来,你还会投降吗?”

山风吹来,林间黄得刺眼的银杏叶“哗哗”作响,有的见大势已去,随风飘落四散,有的仍恋恋枝头,挣扎在这即将入冬的深秋里,不肯向命运低头。

我没有说话,转身向山下走去。

“喂!你去哪?太白说等我出了这五行山,你的功德也就圆满了,到时可位列仙班!”

“做一个无欲无念无爱无恨的空心神仙,倒不如这世间会痛会死、喜春厌冬的万物活得畅快!”

“你到底去哪!?”

“凡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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