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位朋友对我说,她不喜欢刻意地放假过节。我感到诧异,追问为什么?她耸耸肩:“你不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该过成节日吗?”我沉思她话中确有道理,日子总是新的,每一天都是生日,每一年都是新年。
面对浩瀚的宇宙,生命是奇迹闪现的微光,每一天都值得细细品味和珍藏。然而现实的琐碎却让我们把无数平常的时光活成了煎熬,于是渴盼快快度过当前的日子,速速翻过旧的篇章。然而事实是,往往新的一页也不尽人意,于是又急着翻篇,就这样不知不觉,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蓦然回首,似乎一生都不曾来过。
我常常反思,是什么让我们的生活如此焦躁。无聊的工作?平庸的生活?躁动的社会?喧嚷的信息?还是欲求不满的内心?生活节奏太快,社会变化太快,似乎我们永远无法安心地驻足停留,就像羊群和狼,彼此都害怕落后,害怕挨饿,害怕被吃掉……因为恐惧和担忧,神经必须时刻处在紧绷奔跑的状态。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我想这都不是我们内心真实想要的生活状态。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对自己说“爱”了。无数晨昏,我们早出晚归,很久没有好好看看窗外这个城市或乡村的熟悉风景,没有点数儿时的那群星星,没有听听草籽熟落和风吹虫吟的声响。我们很久没有在被窝里从容惬意地慵懒赖床,没有用心为自己烹饪一道丰盛的早餐,没有约朋友徒步去看一次日出日落的群岚。在这春风沉醉的日子,我们很久没有不急不赶地去踏那三月的烟草,去摘采田埂阡陌上的野花插满草帽。我们很久没有在冷雨飘飞的夜晚,荡去忧郁的情绪,静静倚窗听一曲潺潺的音乐;没有在晴光半墙的午后,悠悠地躺在阳台的飘窗上,慢慢地读一本关于暇趣的书……
我们,已经很久没发自内心地对Ta说“爱”了。日子太匆忙了,思维和脚步都流于仓促,身边的Ta已不知何时,被冷落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曾经穷居陋巷、相拥取暖的家,正日益变成一座表面光鲜而内里冰冷空荡落的寓所;我们都各忙其事,忘记了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纵有浪漫和惊喜,也不过是网络的一纸订单,再也没有日夜兼程的用心。物质宽裕了,我们却更加忙碌,很久没有来一场说走就走、没有目的地的任性旅行;沟通便捷了,交流却越来越少,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秉烛夜谈——关于共同兴趣的深入研习。我们很久没有为对方亲手种一盆花、深情写一封信,没有为Ta密谋一次简单的月下牵手,没有饱含热泪、爱意满满的告白和亲吻。我们很长时间抽不出空隙余闲,去看望远方的父母,一起下厨餐饭,一起家长里短……
我们的世界,一点点被庸碌和物欲充斥;我们的内心,一点点被麻木和冷漠冰封。偶尔会有无奈的感慨,或者痛苦的纠结。然而更多的时候,是被时代和欲望驱使,一切都似在被设定好的程序里按部就班。明天还是会和今天一个样子,数着日子过日子,内心没有期待,生活鲜有改变,我们仍旧碌碌,还会为此找出各种理由:成功、价值、担当、责任……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世间万物都在享受春光暖煦的日子,而贵为灵长却囿于琐事的我们,有时一晌阳光都倍感奢侈。身处在喧嚣的热闹中也会孤独,生活在拥攘的繁华里也会贫穷。各种快餐主宰着味蕾,身体在无休无止的人潮中奔波往来;各种信息牵动着思维,灵魂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漂泊沉浮。背后的商业价值、内心的物质欲望,就像地心引力,充斥所有、控制一切。
想起美国聋盲作家海伦·凯勒,假如我们每个人都只剩下了三天的光明,我们会不会把余下的日子过得更有意义?我们拥有健全的躯体,一切感官却被外物奴役,以至屈从于病态的内心,这是文明下的现代残疾。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这一生,睁眼闭眼间横竖都得过,与其憋屈苦熬,倒不如率性乐活。我们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是上天的恩赐;我们每一天都在接近死亡,这是生命的归宿。我们来了,却又每天都在回去的路上,人世间走这一遭,无论多少艰辛苦楚,都不能拒绝阳光和笑意。活着,就是向死而生,为什么不放缓脚步,用心去感受:每一抹风景都不容错过,每一个日子都不可辜负。
余生很短,让我们好好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