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辉随笔
酷暑难熬的西京城上空,毒辣的太阳散射出来的阳光好似一个硕大的烤炉将城里城外的人烤的如同大街小巷烤肉炉子上的鸡翅一般,外皮发出通红的颜色而且不停的从皮下往出渗着透明发烫的油水。路上来回奔走的男女老少脸上和肩膀都被晒的通红,头上和身上的汗水将上身的衣服已经浸湿粘在了后背上,如同被白雨浇透了一般。超市、银行、书店、地铁口、凡是有空调吹出凉风的地方都聚集了好多老人和小孩,他们有拿凳子专程赶来的,也有的则是用一张报纸席地而坐。孩子们双手拿着大人的手机痴迷的用两个大拇指快速的点着屏幕,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已经融入了游戏的世界里。老人们悠闲的靠着墙一只手慢悠悠的不停扇着纸扇,一言不发都在闭目养神,他们也和孩子们一样也在享受着这公用空调送来的凉爽,在这三伏天的西京城里随处都能看到这样的场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热气将人们团团包围,此时的西京城,人人都在喊叫着天气要热死人节奏。
一个人走在上班的路上没有一丝凉风,空中到处弥漫着让人烦躁的热气。刺眼的阳光直勾勾的照射在发烫的路面上,一眼望去能看到阵阵热浪不停的像空中散发着,好似老天定要将这人世烤化一般。快步路过地铁口时有一个老者同对面一人打招呼:“伙”么事咱到地底下“夏凉”走。猛的一听这句话当时我愣住了,缓过神后才明白了他们“戏说”的“地底下”便是地铁站下面的入口处。那里的确很凉爽,适合短时间休息纳凉。当时我听到他们说了句“夏凉走”这句词时瞬间觉得很亲切,因为这个词语是我小时在原上,老家乡党们夏天常顺口说的一句词语。“夏凉”用文雅的词语就是“纳凉”的意思,也相信所有的陕西人都明白“夏凉”这个词的寓意。
儿时生长在原上的孩子们一定都很清楚的记得每到炎热的夏季到来之时,晚上当明亮的月光均匀的洒在原上的田间地头和被碌轴反复压光准备晒麦子的场上时,这时候原上的村民们可以说是最悠闲最会享受生活的时候了,每家都不约而同的提着凳子拿着躺椅,老人们手里拿着茶壶夹着收音机三五成群结伴同行来到了田间地头,或者晒麦子的场上,围坐一团为着同样一件事,那就是“夏凉”。乡党们之间毫无顾忌五马长枪的谝着,任凭对方口里的唾沫星子在空中飞舞,没有一个人嫌弃,反而更加的激情四射更加的热闹。有的乡党们谝饿了就会让自家的娃回去端上一碗凉面,带上几瓣生蒜来,端起老碗狼吞虎咽的吃饱后拿起茶壶向碗里倒些茶水,将碗里的茶水用筷子顺着碗内快速的搅上几圈后,一口气喝了下去,看到碗内如同洗了一般,于是将一双筷子从嘴里一根一根的皿过一遍后,用一支粗糙的手将嘴一抹,继续开始了自己未有谝完的话题。地头的苦槐树下躺椅上的老叔闭着双眼,右手拿着黄铜杆的烟袋锅子大口的吸着,从嘴里不时的吐出呛人的浓白色的烟雾,白烟在冒着火星的烟锅周围慢慢的游走着四散开来。躺椅旁边地上放着的收音机里传出一段带有沙哑声音的秦腔戏,那躺椅上的老叔这时不停的念叨:“还是人家任哲中的戏听着美、过瘾”。而老婶子们也是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谁家的媳妇又要生娃了,谁家的小子又谈对象了,那家的猫下了几个猫娃,那家的黄狗又把谁咬了……这些八杆子都和自己打不上的事情,可就这些事也都聊的让她们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个时候只有那些天真的孩子们是最高兴最开心的,一个个都撒开腿尽情的在大人们周围你追我赶的奔跑着,张着嘴尽情的叫喊着,手里拿着硬紙叠制的飞机,飞机前面的风轮在原上夜晚的凉风吹动下欢实的转动着。这一切的活动都会每天晚上在月光照射凉风吹遍的原上不知不觉的进行至深夜,当人们谝到觉得有点困乏了就会各自散开,带着晚上“夏凉”来时的家当,各自回到家中端盆凉水迅速的擦洗一下身子便躺在炕上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深夜的白鹿原上没有了白天的喧闹,没有了“夏凉”时的嘈杂声,没有了孩子们奔跑叫喊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村外地里的蛐蛐叫声清晰的传遍了夜空,不时会有村里的黄狗汪汪的叫上几声。夜色中如同镜子一样明亮的月亮发出清晰白亮的光照在村头的皂角树上,反射的影子将路面上映出一株躺着的皂角树。夜里的原上彻底恢复了平静,平静的似乎能隐约听到辛苦的农民们熟睡时发出来的鼾声,那是多么熟悉亲切的声音,我猜想也肯定没有人觉得那个声音吵,反而觉得那个声音此刻是多么的舒服,有了鼾声的觉睡的更加的香甜更加的踏实。
置身于西京城里的我在炎热的三伏天是多么的想回到原上,回到儿时那个“夏凉”的地方。再去听听叔、婶、他们那五马长枪的段子,再去听听收音机里那熟悉的秦腔,再去闻闻那呛人的汗烟锅子,再去亲身感受一下夜晚原上那明亮月光下吹来的丝丝凉风和黄狗汪汪的叫声。一切肯定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和美好。
哎……太热了,洗洗睡,争取过几天回原上一次,也回我的原上“夏凉”去。
2017年7月1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