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实都来自一个地方,一个遍地开花,蝶群齐舞的山谷,四季的风穿梭在每一个自然遗留的缝隙间,阳光像雨水般倾泻,唤醒每一个新的生命。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被岁月磨过的痕迹还在,青草的香气溶解在潮湿的空气中,留下一点儿,化作巨大的怀抱,拥着我们渐渐入眠。布谷鸟不分春夏,在一个又一个黑白色的轮回里唱着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歌谣,“不归不归”,叩响那条通向未来的隧道,将故乡的距离拉远再拉远。
在离家那个清晨之前,我对故乡的印象是极其淡薄的,无非是一个“家”的替代词,一个供我吃住,替我遮蔽风雨的场所。因为极其淡薄,也就总想逃离,哪怕是相邻的又一座城市,也总能带给我无限憧憬,这世界每一个相似的霓虹灯闪过的街角,都会有一个精彩的故事等待着我们去开启。
直至荒草夹杂着铁轨载我一路向南,远赴海口,我也尚未真正清醒。期待的东西在离家越来越遥远的过程中也越来越多。刚入学的那几周,一切都是新鲜的,诱惑着每一根神经加快跳动的节奏,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家。所以,一直拖到有个周末才拨通家里的号码,照例是几句嘘寒问暖,和平日放假到乡下亲戚家玩儿一样,与家里彼此应付着。
我并非漂泊的游子,看到倦鸟入林就感慨万千。可那个晚上,我却真实地梦到了家里的一切。无论是庭院里那棵略显削瘦的石榴树,还是那条不会看家的大黄狗,都逐个儿地在梦里蹦出来。
“故乡”的定义,在和它并存了二十来个年头又分开二十多天后,头一次这么清晰。
不论我们走了多远,心底始终有一条难以割断的线连着它的方向,哪怕是一点点的拉扯,都会触动心觉。我们是远远高飞的风筝,直至颠簸在云霄风寒处,才察觉这股牵引于我们来说竟是如此温馨。
人总是要适应离家的生活的,幸而老天有眼,那么多和我臭味相投的人逗都在海南,都在同一个校园里朝我涌动而来。后来我一想既然这样了,那就一起“臭”吧。然后我就在一定范围内“臭名远扬”了。时间越久,最初的几个话越来越少,感情却越来越真,直到有人离开,直到喝酒喝到抱头大哭。我才发觉原来朋友当久了,其实就是亲人。
小时候常看龙珠,后来我就在想,也许我们就是遗落在世界各处的龙珠,在哪里相遇,哪里就会是故乡的所在。只是,神龙还没有出现,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才又要接受分离。
而对于那张皱巴巴的青春信笺,“神龙”就是梦想的隐喻。
时光的罅隙无法缝合,撕裂出不同的时空。每个时空都源于同一个母体,而我们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休止的“跳房子”,最终的大本营,谁都看的得到,只是路程已先写明,我们都无法逾越规则,直接到达。
当兵之后,与家里或朋友的联系却莫名多了起来。每当世界一片静寂的时候,我开始想念那些有过深刻记忆的地方。
人们为某地停留,然后转身告别,总是会有一种复杂感情夹杂其中的。我相信,有天离开这里,我也同样会以思念故乡的方式思念这片土地。梦想家们的旅程充满新奇,可谁都有梦醒的时候。梦走了,就只剩下了“想家”。沾满我们足迹的每一处平原或险滩,最终都成为我们想念的故乡。
我们其实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月亮升起的时候,就会梦到它
布谷鸟还在岁月的那头鸣唱
“不哭不哭”,传遍山谷
像母亲一遍遍唤着我们
“回来哟!孩子”
然后,我们回头
此刻,故乡里的故乡
静谧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