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期的同学辛虹是一位来自山西偏远小城的朴实姑娘,浓眉大眼,娇小可爱,永远的素面朝天,春暖花开。她很少说话,低调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无争,踏实能干,最好的一个朋友是同样来自偏远小城家境贫困的芙蓉姑娘!
她们的家庭条件有多艰难我们不得而知,一边是,记忆里每年的特等贫困生助学金申请的名额都给了她们,学校的包子铺奶茶店里也经常晃动着她们忙绿工作的身影,另一边是传言她们放假时都是坐飞机回家,买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一线品牌,完全看不出缺钱的痕迹。
那时整个班级的同学全部被安排住两人间的公寓,占据着整个学校最高档的住宿配置,前提当然是和普通宿舍相比住宿费涨了150%。
学校是按照花名册上面的顺序随机给你配备室友,且没有不得不考虑的理由时不能随意更换宿舍。辛虹没有和芙蓉分到一个宿舍,一个在501,一个在503,成了左右邻居。而辛虹的室友筱溢和芙蓉的室友海冰也成了闺蜜。
我住在她们的对面,由于室友在体检时查出身体不适回家休养去了,整个大学期间我有1.5/4的时间是一个人住在502。没课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呆在宿舍里玩电脑,偶尔去旁边的房间里聊大天,来来去去也和辛虹芙蓉她们混了个脸熟,至于筱溢和海冰,她们像是被密封珍藏的宝贝,和外界有着诸多格格不入,我们羡慕着窥探着,但不可能享有相同的待遇,亦融入不了其中的水深火热。
一个阳光温暖的冬日下午,我在校园空旷的草地上遇到从图书馆还书回来的辛虹和芙蓉。莫名地,三个人坐在了一起晒太阳!彼时的我有了新室友大盼,而之前的室友因为休学一年降了一级成为了我们的学妹。
冬天的阳光慵懒而安逸,我们的心情却并不晴朗,各有不安。一方面是为即将到来的实习焦虑,另一方面是生活的琐事吧!我猜!
还是辛虹先开口:“我和她太不一样了,有时候真心受不了了!我喜欢安静,她喜欢玩,我每天晚上十一点前就睡觉了,她有时候凌晨才回来还要打电话;我基本不带朋友来宿舍,她经常有朋友来找她,有时候还是男的;她有个很好的朋友一周来好几次,还带着一只宠物狗,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小狗放到了我的床上;我们宿舍的水电费很多,有时候她回来的时候都停水了,她就把我们用来喝的桶装矿泉水拿来洗澡……”辛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透着不得不面对的唉声叹气。
在辛虹无形的鼓动下,芙蓉也小声说着自己室友的情况:“海冰也一样,朋友很多,晚上很晚的时候还在打电话,我迷迷糊糊中被吵醒了好多次,和她沟通后她说好,但真的有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又忘记了。她和她男朋友是异地恋,每个晚上都要煲电话粥……她们这种人的生活是我们现在无法企及的,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上千,有时候我在想,她们是不是也在嫌弃我们是土老帽,跟不上时代步伐!”
“既然是这样,你们可以考虑换一下寝室,正好你们两个是好朋友,筱溢和海冰又很合得来。”我在一旁建议说。
“也考虑个这个建议,只是担心距离近了,好朋友之间也会生出很多问题。还有就是,如果不是因为学校分寝室这个事情,也许我和筱溢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有时候想想,能这样子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处一段时间也挺好的,至少了解了一下她们的交际和生活氛围!所以,还是就这样吧,抱怨归抱怨!我现在在想,也许我自己改变一点儿,气氛也会不那么尴尬。她回来的时候问候一下,老师布置的作业告知她一下,她的洗澡水先帮她用桶接好一下……我想珍惜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再有的缘分”辛虹说完,不经意地看了看远方。
芙蓉没细想辛虹的意思,自顾自又说开了:“她们不喜欢和我们说话,也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比如海冰喜欢跳舞,邀请我一起,可是我担心自己出丑;她买新衣服问我哪件好看,我说都好看,她就说我敷衍;她经常去学校外边的餐厅吃饭,可是我一直只想坚守食堂,下一次馆子的费用够我在食堂吃好几天!就算我愿意偶尔下馆子,她也不愿意经常吃食堂呀,这就是距离!可是,有这么多不同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有她们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快乐,我融入不了但是可以选择接受,接受她们和我们的不一样,并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一种负担。”芙蓉激动地说出这么多,我是被吓了一跳,记忆中她们两个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见我在沉默,她们一齐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是怎么回答她们的,我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但辛虹的那句“我想珍惜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会再有的缘分”我一直一直都记得,每每想起来除了内心里翻腾起的一股火热,更多的是惭愧。在本该体谅和理解的日子里,我却成为了室友心中那个不依不饶的讨债鬼,一步一步如恶魔般逼近!
事情也是发生在我们坐在草地上聊天的那个学期。
开学的时候,大盼贷款交了学费,但住宿费依然欠着。开学后不久就要上教务系统选选修课,但没交学费或者住宿费之类就不能选课。
大盼找我商量,让我借她1500元钱,说一个月后还我。当天下午我把钱取出来给了大盼!当时我身上一共有3000多块钱,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寒假去我父母那儿的车费!
大盼的父母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习性,比如不给大盼生活费,还管大盼要钱;大盼的弟弟生病住院还是大盼出钱付医药费(大盼成绩好,奖学金加上助学金在当时我们看来也是一笔大收入)。大盼说她的父母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可以超越自己子女的生命!这话有点狠,但实际情况也是很狠!
那个学期,大盼靠做了将近两个月的兼职+父母给的1000元生活费过活。转眼快到了期末,大盼都没和我提还钱的事,她无意中透露想等明年实习了再还钱给我!
快期末了,大家都手头紧,我找不到朋友借钱,身上剩下不到200块!打电话给父母时被说了一通,情急下,我给大盼写了一封信,讲述自己的情况,并表达了请她还钱的意思!
在我看来,那是一封情真意切的恳求信,但是,在字里行间,大盼看到的尽是咄咄逼人!她很生气,第二天借了亲戚的钱还给我,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的闺蜜,我从不同人讲述的版本里知道了她对我的失望和恨意,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直到现在,我都很害怕别人向我借钱,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从不向别人借钱!
我和大盼的关系现在依然维系着,谁都没有再提过借钱的那件事!
后来,关于借钱风波后续的很多言论慢慢飘进我的耳朵里!
当时大盼是借了她表哥的钱还我,她表哥已经工作好几年,身边略有积蓄!然而,大盼和她表哥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她表哥一直处在和她争宠的位置。所以,第二天,表哥就找大盼的父母还那笔钱!
谁都没想到表哥会来这么一个狠招,大盼的父母更是觉得丢尽了脸面,不但不帮忙还款,还把大盼骂了一顿,让她自己去处理!身心俱疲的大盼只能低头,默默忍受表哥的居高临下,并承诺尽快还钱,一并把利息都给了!
实习结束后大盼的身体出现了些不好的状况,需要做一个手术,手术风险不大,但毕竟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手术,大盼很紧张!她妈妈在医院照顾她。
手术后的休养期间,大盼的表哥借着探望的名义来催她还钱,此时的大盼身上有了存款,底气很足,把1500元加上利息一并递了过去!
后面这个事是大盼和我说的,说这些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表明自己又扳回了一局。
我听着听着眼里就泛起了泪花,如果她有个好家庭,她也用不着为日常开支而向自己的朋友借钱,更不会拖延还款日期,面临诸多尴尬时分!如果她的亲戚家人能互相之间多一丝关爱体谅,也用不着一直斗来斗去争个表面风光情义凄凉!如果我当时不写那封信,至少她可以少承担一些,少失望一些,少委屈一些……越亲近越无所顾忌,总觉着来日方长,还有好多好多的时光可以来表现自己对你的好,所以只顾及着当下自己美好!还不自知地觉得你会体谅,会明白我的言不由衷和迫不得已,以及自私的心肠!
正因为知道你的不得己,她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满足你!不是为了珍惜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会再有的缘分,而是因为在意这一辈子都难遇到的情分!对待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表现出来的接受是因为我们知道时间短暂,再见后就会再也不见;而对待一个近在眼前的身边人,并且你知道他们会相伴你一生,你还能默默付出,敬爱如宾,不红脸,不较真,在他们需要你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才最动人!
我总说:“爸妈,你们歇会儿吧,不用那么辛苦,我和弟弟都已经工作了,能养活自己了,也能给你们补贴一些家用!”爸妈表面上应允,但还是照样辛苦地干活,他们常常说:“我们辛苦一点就可以自己养老了,以后不用拖累你们啦,尽力帮着你们点,你们的日子也好过点!”
大盼说:“你不要总是哭穷,真有需要就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我挂在嘴边的只是:“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也许因为我不够独立,不够强大,以至于他们都觉得我是不让人放心和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位。
可是,我想告诉我的父母:女儿已经长大,可以成为你们的依靠!肩膀虽然稚嫩,却依然能扛起生活的压力!
想告诉我的朋友:感谢你们的包容和感同身受,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们的坚强力量,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尽心尽力!
想告诉未来的爱人:如果我们之间有100步,我不需要你走完99步,你走完40步就好了,谁多谁少又有什么关系?!
想告诉我的弟弟: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理解和支持你,只要你开心!有空的时候还是多给爸妈打电话吧,他们很挂念你!
好想珍惜这一辈子难得的情分!
…… ……
关于现在
辛虹回到了家乡的城市,考上了公务员;
芙蓉进了电子企业,做网络推广;
筱溢嫁入豪门,成了辣妈;
海冰也有了宝宝,做了全职太太;
大盼在北京奋斗,收入可观;
我弟弟做了销售,忙绿却收获满满;
我在这里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感受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