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刷微博,看到一个新闻,说的是两位老人为心心念念的孩子们准备了爱吃的辣椒酱,可是最终孩子们都没有回家。老人们哭了,我看着微博,一阵鼻酸。我想起了十五公里外,也有人在等待着我。
十一假期,终于有了时间回老家去看看。到的时候,姥爷正在屋里看电视。姥爷有点耳背,并没有听见外边的动静,我便进屋去找他。
我掀起门帘走进去,姥爷的目光隔着老花镜片触及到我时,一下子就亮了,眸中是满满的惊喜。那天天不好,屋里暗暗的,可那一瞬间整个小屋都被点亮了,那个表情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某个周末,弟弟从老家回来说想跟我一起回去,问及原因,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姥爷家里那只鸡总是给你留着,你不去姥爷不肯煮它吃。”
其实从家里过来,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可前一段时间一直忙完考试忙工作的我,让这段并不远的路程越来越漫长。
我仿佛能透过弟弟稚嫩的童音,看到姥爷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在院子中,偶尔停停脚步,念叨着他好久未见的外孙女。
姥爷一辈子都住在村里,像那里广袤的土地般坚韧,质朴,踏实。姥爷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这些晚辈,把家中的小院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任公鸡扑腾着翅膀打鸣,转身向懒洋洋窝在玉米堆旁打盹的白猫丢块煎饼,然后架着镰刀竹篮去给羊咩咩割草。
姥爷对待这些小动物是极尽的温柔。他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与精力来照顾它们。还有他的花草他的果蔬,也总是一颗一颗去种植,一点一点地去浇灌。
姥爷还在院中栽了棵石榴树。每到夏末,总能看到姥爷手中攥着个裂口的石榴,那果肉,最是晶莹甘甜。可这样的石榴,姥爷只会塞给我们这些小辈,笑着让我们快吃快吃。
平日里在姥姥家吃饭,姥爷也总会把鸡鸭鱼肉之类的推到我们跟前。他从不担心我们长胖,他只怕我们吃不饱,吃不好。有时妈妈买了螃蟹回去,他也只是吃两口就不再动筷子。姥爷肯定知道生活已经改善,但他也肯定忘不了以前生活的艰辛,所以把好的东西留给家人,也已经成为了他们这一代人的一个习惯。
只是,姥爷本来硬朗的身子在一次重病之后渐渐变得瘦弱。那时我正在读高三,大概是家人怕我分心,也无人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来每每思及此事,不免会觉得对姥爷有些亏欠。
可姥爷似乎并没有被这病痛影响。日落时分忙得差不多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拿个马扎走到胡同口跟另外几位老人聊天。姥爷不太爱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边听大家唠嗑,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还是那样,笑眯眯的。
在我印象中,姥爷一直都是这样。他好像永远都能战胜任何困难,永远都是沉稳而踏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每次我回老家,他眼中的惊喜总是像琉璃般晶亮。许是见多了,我便习以为常。直到这次,那照亮一切的光,一下子就触动了我的心弦。
我记得大学时,我给姥爷织了条围巾当做生日礼物。其实并没有多好看,也不见得有多保暖,可是姥爷拿到它时,那目光,跟这一刻的一模一样。
我不经反思,是有多久没回来了呢?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接连不断的考试,考试之后紧接着的是无休止的工作。生活的忙碌让我渐渐忘了十五公里之外,还有人在牵挂着我,在等待着我。
我已经能预见到,当我们再次回去时,姥爷还是会不听我说我要减肥,把留给我的鸡让姥姥做好端到我面前,不停地让我再吃一块再吃一块。
吃过午饭,姥爷还是会把炕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我们在那上面嬉笑玩闹看电视,亦或是伴着小动物的窃窃私语睡个午觉。
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姥爷还是会把舍不得吃的鸡蛋装好让我们带着。家里的鸡蛋更有营养,他便一直给年幼的弟弟留着。他还是会慢慢走到胡同口,笑着目送我们。然后再回到家中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小鸡小猫,等待着我们下一次的归程。
再多的思念也无法填满这十五公里的距离,唯有相见。我不知下次再回去,会不会已过秋日,甚至已是新春。只是我已不会让这等待变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