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冬,
抛开微积分,抛开小论文,
摊开一本书,静静品读,不能更好。
施占军说“有那么一种书,在滋味淡然的时日,展开在面前,直如启开了百年陈酿,闻一闻便会有微醺之意。”吴浊流先生的《亚细亚的孤儿》就是这样的一本书。窃以为一个人去阅读,尤其是阅读经典文学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获得一种情感体验以丰富内心。阅读《亚细亚的孤儿》带给我的是无尽的孤独,伴随着些许未期许的悲伤。
孤独不同于寂寞,寂寞是一种病,得治,社交是廉价的药品,孤独则无好坏,也难以逃离。一个孤独的人,即使身处闹市,内心与狂欢的世人也是隔离的。因为,孤独无关外在环境,源自思想的差异,源自灵魂归属的缺失。
主人公胡太明的孤独,是他作为一个中庸保守的知识分子的孤独,一种思想和灵魂无处栖存造成的孤独。王小波说“知识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时代“,然而也只有一个不理智的时代才最需要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需要在不理智的时代大潮下保持理智,并以一个斗士的姿态引导民众走向理智。蓝和詹正是这样的知识分子,他们虽激进,狂热,却一直在用最强势的姿态,推动胡太明等日占区民众民族意识的觉醒,在日本的精神殖民下下仍保持理智。而胡太明作为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虽能在“皇民化”和“圣战”的狂热中保持理智,却囿于性格上的软弱,中庸思想的束缚,很长时间一直对詹、蓝等人敬而远之,他又无法忍受普通民众一味追求皇民化的愚昧,因此思想和灵魂在那个不理智的时代中无所皈依,他成为了真正的孤儿。胡太明最后选择以变疯抑或装疯的姿态,加入斗士的队伍,痛斥日本殖民者的凶残、台湾民众的愚昧,试图逃离那种孤独。然而,在我看来,这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孤独,他与蓝,詹等人注定是不同的。似乎,他也注定,是个孤儿。
胡太明的悲剧性在于他的孤独是被动的,是命运强加给他的。他不同于独居瓦尔登湖的梭罗,梭罗是一个借助环境的孤独来追求内心宁静,主动探寻孤独的智者;他抑不同于著有《孤独六讲》的蒋勋,蒋勋是一个虽身处闹市,却执着于探寻孤独美学的学者。梭罗和蒋勋的孤独都是主动的。这是他们的幸运之处。
进入大学之后,时常会感觉到寂寞。思人不得见之时,会寂寞;欲语无处诉之时,会寂寞;融不进狂欢的人群,会寂寞……寂寞了,便会伤心。然而,一旦体会到了孤独,便觉得那些寂寞不过是庸人自扰,徒增烦恼而已。进入了大学,外界环境更独立、更自由之后,思想也变得更加自由,思想开始出现差异,这种差异继而导致了孤独。我们不能做胡太明式的被动孤独者,如果无法摆脱孤独,就应主动拥抱孤独:保持自己思想的独特性,纵使世界无人认可,我也依然要做我自己。在孤独中思考,在孤独中浴火重生,而不是在孤独中死亡,受制于孤独。
说完无尽的孤独,我们再来聊聊那未期许的悲伤。
知道瑞娥是单相思时,我没有悲伤,知道太明注定无法与友子在一起时,我没有悲伤,但当看到太明试图强忍着吞下友子请吃的生鱼片时,内心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谁知他刚一吞下,忽然又泛上来只想吐,太明竭力忍耐着,连忙拿出手帕假装擦嘴,乘机把“生鱼片吐在手帕里,连眼泪也急出来了。”作者说这是太明有生以来尝过的恋爱的苦味,如果这里还尚且可以用恋爱来解释的话,那么太明寄居在曾家时糊里糊涂拼命喝着几乎会烫烂舌头的热稀饭又该作何解释呢?窃以为,太明的此种种令人感到悲伤的可怜相,归根到底还是他性格中的自卑软弱所致。这种悲伤大概是由于一种共鸣吧。性格中略带怯懦的我,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些羞愧、那些青春懵懂时期的伤痛,经历时肝肠摧断,痛的死去活来,最终也只不过化为回忆起那些往事时嘴角的浅笑。
有人说没有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我觉得不如说,没有爱情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因为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无法去决定两个人的事,而爱情则完全是一个人的事。你多看了一个人一眼,此后眸光便再也不曾离去,对你来说,这就是爱情。大家都觉得那个暗恋男神或者女神的人很痛苦,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快乐。“急出眼泪、吐出生鱼片”的胡太明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痛苦。
南京是个邪门的地方,天气邪门,上午短袖你直呼“热死了”,下午也许就会大雨如注,妖风刺人。
这种时候,你只需要躲进图书馆抑或宿舍,掏出一本书,静静展卷。
那些如同《亚细亚的孤儿》一般的文学经典,也永远有一种温度,这种温度超出正常体温那么一点点,不至于发烧,也足够温暖严妖风侵袭下那颗颤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