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自榕树下“蒙面故事王”故事创意大赛
*“蒙面歌王”节目官方授权
文/三盅
对爱的感知,女人始终都要比男人多了好几只触角,灵敏万分。那些一提触角立即联想到“第六感”的人,必定意淫成狂。我不确信所谓“第六感”真的存在,我这里所讲的触角是真真切切的官能——女人的嗅觉,女人的唇,以及她们的吻。女人不会跟不爱的人接吻。她若不爱他,即使她基于某种并非光明的目的,已然赤条条躺在了某个男人的怀里,也会下意识抗拒他的吻,更不会主动来索吻。
了解了这个普遍规律,你便能读懂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
可可生病了,就在这几天,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为此,她跟公司请了病假。她的闺蜜糖糖来她家看望过几次,得出了结论,“你害的是相思病,我算看出来了。”
可可虚弱地坐在床上,“去你的,我都26了,你当我情窦初开啊?!”可可嘴上犟着,可内心却不得不承认糖糖讲的是事实,忽而低下头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有办法找到佐罗就好了。”
“看看,还不承认?”糖糖的嘴角挑起一道得意的弧,但很快便消失了,眉头皱起,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天我一直在寻思这事,也太离谱了,搞不懂你那天是咋想的,真怀疑当时你被施了咒,你是没看见,我嘴巴张得有多大,我猜能……”
“行啦,能吞下一只苹果,你都说好几遍了,其实我没什么的,只不过近来免疫力下降。”
“呵呵,我看是你对那个莫名其妙的佐罗免疫力丧失吧?”
姐妹俩提到的这个佐罗,当然不是电影中的那位大英雄,他前后总共在她们眼前停留了不到5分钟,却害可可如今卧床不起。其实,直到这会,姐妹俩连那个男人的脸都没见过。
这还得从半个月前的一个假面舞会说起……
那个舞会,是可可的另一个闺蜜嘉宝办的,就在她男友阿南的别墅里。嘉宝大约邀了十几个女友,阿南也邀了四五个哥们来玩。全凭嘉宝心血来潮,安排在晚上,且事先约定为假面舞会,从头到尾谁和谁都不许开口说话。嘉宝的意图是想装扮得连阿南也认不出,然后玩“选妃”游戏,考验阿南是否能在众姐妹中果断地选出她来。
她是这么跟阿南说的,“假如我是你的真命天女,那你就应该能认出我来。”
从嘉宝与阿南认识的一年半来,类似的游戏嘉宝不知玩过多少回,阿南也真叫不争气,就没有一次令嘉宝满意过。这不,在终于快要把阿南折腾到筋疲力尽之前,嘉宝提出再玩最后一次,假如这次阿南能过关,她就答应嫁给他。
嘉宝的家境一般,是那种既现实又贪玩的女孩。姐妹们无人不知,阿南为了追求她,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以至于连他的地产商老爸都骂他没出息,并扬言要收紧他每月的用度。可在众人的眼中,阿南原本并非公子哥形象,他帅气,有才,当然一不小心投了个好胎,同时也有财。可可羡慕嘉宝能找到这样一个男朋友。
在可可的眼中,嘉宝虽然不完美,可也有惹人怜爱之处,像极了《吕贝卡的救赎》中的Vivian,属于“弄堂丽人”那一款。小骨架身形,鹅蛋小脸,杏眼,翘唇,喜欢讲俏皮话,且总爱捎带那么几句招牌式的口头禅,从未想过要升级换代,动辄翻人白眼。
舞会的前一天晚上,嘉宝找到了与她身形相近的糖糖,交换了平常各自曝光率最高的一身衣服,其意可谓昭彰。到了舞会那晚,戴上面具的糖糖却与惯常一样,与可可形影不离,战乱中生怕走散了亲人似的。
糖糖天生酒精过敏,可可倒还行,喝了几杯鸡尾酒。也就在嘉宝事先设计的游戏开场之前,姐妹俩手牵手上楼去找卫生间。
来到空无一人的楼上,可可才敢开口说话,“呼,光线要不要那么暗,连气都不让喘的感觉,你觉得这种聚会有意思吗?糖糖。”
糖糖说:“还可以,这种神秘感蛮吸引我的,可就是男士好像少了点。”
可可笑骂:“花痴,你当是来给你相亲的吗?我们全是嘉宝的电灯泡。”
确实,对于此类游戏,阿南的兴致每况愈下,约来的哥们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今晚来的哥们中有两个是阿南的死党,即使不约,没准也会不请自来碰巧闯局的那种,一个叫马铁军,另一个叫冯刚。
可可和糖糖找到了卫生间。她们推门而入,里面一片漆黑。可可去找开关,糖糖则反手关门。突然,黑暗中可可“啊”了一声,很轻微,却惊到了糖糖,“怎么了可可?你别吓我。”但是除了这狭小空间里悉悉索索的一连串怪异响动之外,糖糖竟辨不清可可的方位。
好一阵手忙脚乱,糖糖终于在门边摸索到开关。灯一亮,眼前的一幕让糖糖惊呆了。
可可的面具掉在了地上,她正仰面引颈,被“佐罗”亲吻。那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黑色牛仔帽,脸上蒙着黑色佐罗款眼罩式面具的男士。可可没有丝毫的反抗,她的脸被一双黑色丝绒手套温柔地捧着,忘情地闭着双目,手里紧紧揪着那件黑色斗篷,仿佛害怕一松手“佐罗”便会翻身骑上黑色的“闪电”飞驰而去。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糖糖竟然愣在原地,没胆打扰他们。
楼下的音乐声响起,糖糖明白,节目就要开始了。佐罗突然松开了可可,夺门而去,速度之快,仿佛胯下真的骑了匹黑马,他的斗篷卷起了风,夹着古龙水的阳性气息,从糖糖的面前一闪而过,帽檐上落下一根羽毛,飘摇不定,被糖糖一把握于手心……
当糖糖挽着神情恍惚的可可下楼来时,又远远地看见过佐罗,那人正与装扮各异的几个男人无声地喝酒。几分钟后,那个男人从她们视野中消失了。可可惴惴不安地追出门去,却再也不见那人踪影。当可可回身来找糖糖时,遇到了怪事。整幢别墅停电了。
那晚的舞会几乎还没正式开始,便在一阵喧闹的抱怨声中散场……
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和可可摊开来讲这回事,糖糖自认为肩上多了一副担子,因为她是唯一的目击者,理所当然有责任帮她找出“真凶”,“你觉得那人会是谁呢?”
可可手中轻抚佐罗遗落的那根黑白相间的羽毛,双目无神,木讷地摇摇头,“鬼才晓得,大概真的是佐罗吧……好吧,就当他是好了,总比铁军强。”
糖糖:“你认识那个铁军?”
可可:“当然不认识,但嘉宝介绍过呀,你不也见过?”
糖糖:“我怀疑你那天晚上酒喝多了,否则怎么会给人占了便宜都不吭一声的?”
可可:“才没有喝多,唉,我也不知道……当时整个人蒙住了。”
后来,在糖糖的追问下,可可闪烁其词地告诉她,当时那个奇怪的男人对她而言起码有两点具象的吸引力,确凿地存在,以至于令她放弃了抵抗。一是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二是他吻她的方式,那完全不像是一桩发生在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事,仿佛他们穿越了一段漫长的旅程,在那之前早已重复过多次。
在那最初的黑暗中,他熟练且轻快地摘下她的面具,她感觉到柔软的丝绒手套从她的双颊轻柔地滑过,顺着耳际深入颈后,然后没有任何试探,他的唇转瞬即达,温润,却不失力度……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面对一个陌生女子,竟能从容地完成如此娴熟的一连串动作?自信到不容置疑!
就这样,这个神秘的男人,幻化成各种男神的形象,住进了可可的心里,持续发酵,令想象力超能的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猜测得到了印证,糖糖如释重负地从可可家出来,路上给嘉宝去了个电话,告知她一切。
嘉宝一听也是一怔一咋舌,当下就在电话里八卦了一通,继而又给可可打来电话,猜了半天,始终解不开这个谜。最终嘉宝拗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当晚就建了一个微信群,起名为“寻找罗密欧”,把那晚所有参加舞会的兄弟姐妹全拉了进来。她跟可可拍了胸脯:这事交给我了,一定把他挖出来。
自从建了群,可可看到了希望,为之一振,病也好了一半。
处理这种事,嘉宝可算得上机灵,她私下问了可可,能否判别那个男人抽不抽烟?可可果断地说,肯定不抽。嘉宝说,好,这样一下子就排除了三位,只剩下铁军和冯刚了。可可一听这个眼前一黑,心说,千万别是铁军,可反过来想,这样一来,就是那冯刚?天啊,不会只有这两个选项吧?
建群的当晚,大家只是感到新鲜,七嘴八舌在群里打屁,嘉宝的侦探工作毫无进展。
接下来两天,她又依据香水这一条排除了冯刚,因为冯刚自称从来不用古龙水,而铁军没在线。这时的可可已游走在绝望的边缘,以为那人非铁军莫属了。可就在此时,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这么写道:“我知道你们建群的用意,可你和宝儿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呢?这样真的好吗?”
收到短信之后,可可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嘉宝要来了铁军的手机号码,一比对,奇怪了,好像又不是同一个人。于是她回复了那条短信:“那你究竟是谁?能告诉我吗?我猜你就在群里,对吗?”
对方不再回复。此时铁军上线了,居然也说从来不用任何香水。这样一来,“嫌疑人”全都被排除了。
可可彻底糊涂了,把刚才收到短信的事告诉了嘉宝。嘉宝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群里开骂了:戴上面具你就胆大妄为了,就敢偷鸡摸狗了,有种亲人家就没种光明正大地来认领吗?真以为自己是佐罗了?实在没有耐心跟你们几个臭男人耗下去了,我就明说了吧,那晚的舞会,在二楼卫生间里强吻我们可可的究竟是谁,快给我站出来!
这一骂,把所有人都搞蒙了,当然没人认领,纷纷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个人,从建群以来就从来没有冒过一个泡,他就是嘉宝的男朋友阿南。
当嘉宝终于想到要问可可索要那个短信号码时,早已神经错乱的可可突然注意到那条短信上对嘉宝的称呼——宝儿,当下心头一惊。是的,就连最好的姐妹之间,也仅仅省略了姓氏叫她嘉宝,“宝儿”这个称谓则一向是阿南的特权。
可可终于成了第一个得知真相的人,但她希望也是最后一个。她的手在发抖,勉强回了嘉宝一条微信:号码?你不早说,短信刚刚被我删除了……
从这一天起,可可退了群。朋友们都以为,是因为她的“丑事”被口无遮拦的嘉宝当众曝了光,颜面无光,负气退群也属正常。嘉宝呢,事后也自觉太过冲动,懊悔不已,未经当事人许可就把事情抖了出去,如今想收都收不回。
这些天来,可可继续病着。只因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一吻,似梦似真的一吻,她竟怀疑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这是多么荒唐与虚幻的情感。可此时的绝望,远比不知那人是谁的时候更加暗无天日。
风波过后,可可的手机只拉黑了一个号码,那就是阿南的。
过了几天,嘉宝发来一条试探的微信:可可,还生我气吗?我无心的。
可可:没有,只不过有点点尴尬,对了,公司有南美业务,我可能会被外派。
嘉宝:啊?!多长时间?
可可:三年。
可可没有撒谎,她真的打算接受公司的派遣,没有多想。
临走前,她只跟糖糖见了一面。在糖糖的一再追问下,向来心软的可可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她。糖糖听着听着,眼圈都红了,最后她说:“唉,人如其名,你可真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可人儿,到了那边,你要好好的。”
“嗯。”
……
巴西……委内瑞拉……玻利维亚……
可可试图用毫无缝隙的紧张工作来冲淡,来遗忘,那些心酸,那些失落,还有屈辱……
但是,似乎并不那么有效。只要安静下来,独处,她便只能屈服于无法治愈的伤痛,如虾米一般蜷缩起来,自我催眠。
……
三年后,可可回国了。她以为糖糖会来接机,但来的却是佐罗。是的,蒙面的佐罗,黑色牛仔帽,黑眼罩,黑斗篷,黑手套,黑马靴,可还是差了那么一匹黑马。
佐罗坚定地向可可走来,站定在她面前。
可可惊愕:“怎么是你?糖糖呢?”
阿南:“遁了。”
可可:“怎么穿成这样?”
阿南:“没脸。”
可可:“那嘉宝呢?”
阿南:“滚了。”
可可微怒:“好好说话!”
阿南:“好吧,嘉宝跟铁军去年刚结婚。”
可可:“啊?!怎么会?那你呢?”
阿南:“我来接你了啊,那天什么模样,今天还是。”
可可:“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阿南:“我想告诉你,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和糖糖推门进来的前一分钟,一身黑衣的佐罗还躲在幽暗的卫生间里苦苦挣扎,要不要从那无休止的爱情游戏里挣脱出来,和你这样真诚的女孩在一起,可惜当时他只想清楚了第一件事,却来不及鼓足勇气做第二个决定。”
可可:“那么现在,你决定了?”
阿南:“是的,三年说长不长,但足够我做这个决定。”他慢慢摘下面具,语气低沉,柔软却坚定,“可可,虽然我一直都有你的联系方式,但我不想打扰你,我整整等了你三年。”
可可为之动容,但并不打算轻饶了他,“也许你真的等了我三年,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也在等你?况且,我可一直以为你和嘉宝总是要在一起的。”
“糖糖告诉我你在巴西的一切,还有后来的委内瑞拉和玻利维亚,她的话我可以将信将疑,但刚才一见面……”阿南朝她头上努了努嘴,“你帽子上的那根羽毛已经向我证实了。”
可可再也无法抵赖,低下头去。阿南趁机近身,脱掉手套,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那双明澈的曈眸,泪光忽闪,通达心灵……
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其实没那么复杂,很简单,所有那些她们用嘴巴讲得清道得明的理由,全是边角料,而真相的内核却是一些连她们自己也不完全了解的东西,我把它们统称为“爱的触角”。故事讲完了,但我必须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直到我也同样幸运地被“爱的触角”捕获。所以,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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