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吴秀娥站在门口,望向远方的土坡,余晖洒在她那张蜡黄的老脸,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是时候做饭了,老汉镐地该回啦。”吴秀娥心里犯着嘀咕,转身回了屋。
当年吴秀娥和刘德富的婚事说起来也算一件美事,这乡里镇上的人都说刘德富能娶到吴秀娥那可是个传奇!
吴秀娥不是樟树镇的人,她家住邻镇的新民村,这俩地相隔十来里路,不算远,但俩地的人不咋来往。
吴秀娥在新民村可算是个大美人,追求她的年轻汉子多的是,家里条件好的,甚至住县城的大户都有来踏过她家的门槛,但她咋就瞧上这刘德富了呢?还是个身材矮小佝偻的驼子。
刘德富认识吴秀娥也没情人介绍,就自个儿跑去她家里了,至今吴秀娥都不晓得刘德富咋知道她的。
那一年吴秀娥刚好满十九岁,她还有个十六岁的弟弟,姐弟俩就在自家院子里剥豆米;这时进来了个生人,这人便是刘德富。
吴秀娥见家里来了生人,这人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穿着件打了几个四方补丁的衣服,但却很干净。
便问:“你是谁?来我家干嘛?”
“我是刘德富,过来找吴秀娥,你就是吴秀娥吗?”刘德富转口问道。
“我姐就是吴秀娥,你找我姐作甚?”吴秀娥的弟弟吴秀乾接下话来。
“找她提亲,结婚生娃。”刘德富肆无忌惮的说道,他又看着吴秀娥补了一句:“你真是吴秀娥?”
吴秀娥听到这句话,脸刷一下子就变得通红,比猴屁股儿还要红;
“你个流氓!”吴秀娥站起身瞪着刘德富骂道,声音颤抖的不行,接着转身回了屋。
随着摔门声撕破这瞬间的哑然,吴秀乾已经从厢房拾了根扁担冲了出来,对着刘德富便砸了过去。
刘德富反应快,一下就跑出了院子,当时他的驼背还不明显,个子小跑起来可灵活了,活脱脱像一条扑食的野狗。
自打那起,刘德富就三天两头的跑到吴秀娥家串门,赶都赶不走;吴秀娥的父母也拿他没办法,他天天这样闹,对吴秀娥有想法的后生们也不敢挨吴秀娥家的边了。
有一天早上刘德富没在,县城上真有个后生来和吴秀娥见面,人长得还挺俊,戴着副眼镜,家里条件好,就是没啥出息,听说读完高中就游手好闲的待在家。
吴秀娥不喜欢这种不求上进的男人,但她当天没有回绝人家,因为她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天人走后,刘德富晚上又跑到吴秀娥家里来了,他提着两瓶包谷酒,一包油炸花生米和一包橘瓣糖;逢见熟人就说去和老丈人喝酒喊拳。
酒和花生米和老丈人吃,橘瓣糖给吴秀娥吃,心里美滋滋的,他也想了想吴秀娥的弟弟吴秀乾,是不是该给这小舅子带点啥?但回忆起当初被他拿着扁担追着打,他还是觉得算了,没必要。
刘德富进了吴秀娥家院子,他还没吱声,吴秀娥就开口叫住了他,叫他进里屋去。吴秀娥她爸,她妈,她弟吴秀乾都在,进了屋吴秀娥抬了根凳子给刘德富,自个走到了她妈妈身后去。
“你坐!”吴秀娥示意刘德富。
刘德富笑着把屁股挪到凳子上,他突然想到啥又起身凑到吴秀娥父亲跟前说:“爸,这是我买的烧酒和花生米,孝敬您的!”
“谁是你爸,不要脸。”吴秀娥骂他。
“你先把东西放下,有事和你说!”吴秀娥父亲把东西推开,勉强露出笑容和刘德富说。
“德富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岁”刘德富心里范嘀咕,这秀娥他爸今天咋这么亲切?
“比我家秀娥大七岁哩,太大了。”
“不大不大,正合适。”刘德富嘻嘻笑道。
吴秀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那副赖皮脸,拳头捏的紧紧的。
吴秀娥父亲看着刘德富,‘这娃脸皮咋这么厚呢?’
“是这样的,德富,叔之前没和你提,秀娥啊已经有好人家了,人家是县上的大户,今天都来家里啦,过两日就正式来提亲。”
秀娥父亲指了指放在神龛上供奉先人的桂花糕,一碟子装得满满的,神龛下面的桌子上还有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放着,堆成个小山。
‘哪个兔崽子,趁我不在净敢来调戏我女人’刘德富心里暗骂,脸色难看极了。
秀娥父亲以为这小子心里打鼓,退步了,他就接着说道:“秀娥呢也对人家有意思,想和人好来着,德富你呢也是个好小伙,要不这样,叔回头托人给你介绍一个,秀娥这你就算了。”
“这人叫啥名?秀娥”刘德富冷冷的问她
“陈伟”
“他家住县城哪?”
“家住余新县砚山街76号,陈家酒楼便是。”吴秀娥以为刘德富是想拿人家和自己对比,暗自发笑。
“这小兔崽子,敢动我婆娘,看我不弄死他。”这时刘德富突然打断了她,从凳子上跳起;
“敢勾引我刘德富的婆娘,不弄死你我就是牲口,秀娥等着,等我去收拾他。”
说完话,刘德富就冲出了院子。
“等一下,你这娃咋听的?”吴秀娥的父亲慌了,这劝刘德富打消念头怎么变成打人啦?
“你看你这女娃咋想的办法,这要惹出大事啊?”
“刘德富,你站住!”吴秀娥也慌了,赶紧跟了出去。
吴秀娥一家跑到院子门口,才发现刘德富已经到村口河对面去了。
吴秀娥大声喊了两声,刘德富没应她;“算了,等他去,我就不信他还真敢和人动手。”
“咦,你这娃这时候甭说这气话了,看你惹的这事儿,哎……”秀娥父亲叹着气回了屋。
吴秀娥就站在那,看着刘德富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希望他真别惹出什么事才好。
刘德富一口气咽在心里,上不去又下不来,他气的不是有人来说吴秀娥的媒,气的是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吴秀娥还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他哭了,眼泪哗哗的流,他沿着河一直向县城走去,河水击石的浪花声裹住了这个大男人的哭泣,只有天上的月光把泪水照得发亮。